今文尚書語法研究

　　片斷：序20世紀80年代初，錢君宗武先生即從先師周秉鈞先生授治《尚書》，至今已有二十年了。錢君宗武先生二十年如一日，專事《尚書》語言研究，博綜宏覽，筆耕不輟，撰寫學術論文、學術專著百萬余言，勝義紛呈，多有創(chuàng)獲，已形成《尚書》語言研究的獨特風格，影響遍及海內(nèi)外。《尚書》為唐、虞、三代之文，流傳時代久遠，語言古奧艱深，句讀舛誤，詰屈聱牙，加之版本繁雜，真?zhèn)文?，歷來最為難讀。自漢以降，治《尚書》者，層出不窮，至于清世，局面更為之一新，蔚為大觀，清代之后，研究者繼續(xù)不斷。其名著大作，可謂多矣，然而真正系統(tǒng)研究《尚書》語言，特別是系統(tǒng)研究《尚書》語法的，則是鳳毛麟角。據(jù)筆者所知，最早研究《尚書》語法的專論，可能要算1928年發(fā)表于國立中山大學語言歷史研究所周刊上的《尚書的文法及其年代》了，作者何定生先生的寫作意圖，主要還在于通過文法分析來確定《尚書》各篇產(chǎn)生的年代，因而作者僅研討了代詞、介詞、連詞、助詞等幾類虛詞中的部分詞語，偶爾涉及副詞，還不能說是《尚書》詞法的系統(tǒng)研究，更談不上《尚書》語法的系統(tǒng)研究。爾后六十余載，幾無嗣響，至1996年，錢君宗武先生《今文尚書語言研究》問世，才開創(chuàng)了對《尚書》語言進行研究的新局面，出現(xiàn)了《尚書》語言研究的第一部專著。作者從《尚書》的語料價值，《尚書》的文字、詞匯、語法等諸多方面進行了深入的分析，作出了科學的論述，填補了漢語史研究上的一個空白。今天錢君宗武先生又完成了《今文尚書語言研究》的續(xù)篇，即《今文尚書語法研究》。作者在攀登科學高峰的道路上，不畏艱辛、不辭勞苦、積極奮進的精神，的確令人欽佩！《今文尚書語法研究》是錢君宗武先生《尚書》語言研究系列的第三部力作。這部專著既保持了作者《尚書》語言研究的統(tǒng)一風格，又具有專書語法研究的許多特色。首先是特點突出，鮮明深刻。作者研究《尚書》二十年不曾間斷，對今文《尚書》語言現(xiàn)象特別嫻熟，駕馭自如。該書第一部分便能準確地從詞法和句法兩個方面，全面系統(tǒng)地勾畫出今文《尚書》眾多的語法特點，給人以鮮明深刻的印象，同時又能引起讀者需要繼續(xù)讀下去、進一步深究的興趣，先知其然，后知其所以然。例如以往的文言語法著作都認為文言人稱代詞的特點之一是單復數(shù)同形，而作者指出今文《尚書》中的自稱代詞并非單復數(shù)同形，而是用不同形態(tài)的同義詞來表達。在后面的專論中，則詳盡地闡明了《尚書》“我”、“予”、“朕”在格位和單復數(shù)表示方面，存在著互補關系?！半蕖敝饕糜陬I格，表示單數(shù)?！拔摇焙汀坝琛敝饕糜谥鞲?，“我”用于主格多表復數(shù)，“予”用于主格幾乎皆表單數(shù)。“我”、“予”在同位語中，“我”多表復數(shù)，“予”幾乎皆表單數(shù)。另外三個低頻詞“印”、“臺”、“吾”，則與“我”、“予”、“朕”存在著語音上的聯(lián)系，“印”是“我”的地方變體，“印”、“我”上古同為疑紐。“臺”是“予”的地方變體，“臺”、“予”上古同為影紐?！半蕖弊詾橐唤M?！拔帷笔呛笕烁母Z，古本作“魚”，或即“予”。吾、予、魚，上古皆為模部字。予，影紐。吾、魚，疑紐。影、疑喉牙鄰韻，例得相通。作者所言信而有征，令人嘆服。其次是縱橫比較，語料宏富。比較研究的方法，也是錢君宗武先生《尚書》語言研究的一個特色。作者既善于運用共時語料，也善于運用歷時語料。例如在論述今文《尚書》的判斷句時，他一方面與共時語料金文中的判斷句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了漢語判斷句的最早形式；另一方面又與《史記》gI《書》判斷句的同義語料進行比較，理清了漢語判斷句由商周至秦代發(fā)展演變的軌跡。其結論，古漢語判斷句的基本形式是“主語名詞性謂語”。這種形式不僅是西周金文和今文《尚書》判斷句的基本形式，也是判斷句的最早形式。這種形式一直存在于文獻語言中。到了秦漢時期，“也”字由于煞句的需要而出現(xiàn)在名詞性謂語后面，起到幫助判斷的作用。“主語名詞性謂語也”型判斷句成為秦漢時期判斷句的一種常式。同樣，“者”字作為語氣助詞出現(xiàn)在主語后面，起到標識判斷句的主語、提示停頓的作用，加強句子的語氣?！爸髡Z者名詞性謂語”型判斷句也是秦漢時期判斷句的一種常式?！罢摺?、“也”兩字的出現(xiàn)，使得“者”、“也”俱全的判斷句型“主語者名詞性謂語也”成為古漢語判斷句的典型形式。這種形式在《史記》中已發(fā)展成為一種相當成熟的形式。作者運用豐富翔實的語料，通過對比研究，使讀者對漢語判斷句的原委一目了然。對其他詞法、句法的論述也往往如此?！醮竽陮懹谠缆瓷骄暗麓逍了饶曛俣落胶笥洠骸督裎纳袝Z法研究》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和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九·五”規(guī)劃項目的最終成果。這也許是今文《尚書》語法研究方面的第一部專書。當然，自漢代始，歷代訓詁學家說《書》就已注意到《尚書》的一些語法現(xiàn)象，并討論某些語法問題，然未為專論，零金碎玉，吉光片羽，淹沒在浩博的訓詁材料中。明清以來，有些學者也開始運用《尚書》語料寫作語法專著，但《尚書》的專書語法研究仍未顧及。最早研究《尚書》語法問題的專論或許是《尚書的文法及其年代》，這是何定生先生1928年發(fā)表于語歷所周刊上的文章?？上Я嗄陙?，幾無嗣響?！渡袝返恼Z法研究十分重要。首先是《尚書》本身深入研究的迫切需要。曾運乾先生和先師周秉鈞先生運用語法手段解決了不少《尚書》的訓詁疑難，令人信服，即為明證。另外，《尚書》的專書語法研究對于漢語語法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今文《尚書》與商周金文是同時代的語料，金文囿于篇幅文體等方面的限制，不能全面反映商周語言風貌。今文《尚書》語料豐富，主于記言，又有敘述描寫，既具有書面語的特點，又具有口頭語的特點。今文《尚書》是研究商周語法彌足珍貴不可替代的語料。《今文尚書語法研究》初稿容量是定稿的三倍。稿子容量大，出版成本就高，只好一再瘦身縮水，盡量刪除語例窮盡性的定量定性分析，集中討論今文《尚書》比較重要的語法特點和語法規(guī)律。《今文尚書語法研究》是《今文尚書語言研究》的續(xù)編。《今文尚書語言研究》1996年由岳麓書社出版。當時，出版社考慮到該書的讀者面和經(jīng)濟效益，僅僅印行1000冊。出乎意料之外，該書上架不久即告售罄。出版社的讀者服務部陸續(xù)收到一些讀者的求購函，我也不斷收到一些學者朋友的索書信件。岳麓書社社長夏劍欽先生曾幾次跟我商量重印的事，但不知什么原因，始終未能重印?！督裎纳袝Z法研究》保留了《今文尚書語言研究》語法部分的某些內(nèi)容。因為對于今文《尚書》重要的語法現(xiàn)象，專題的語法研究和語言研究的語法部分都必須討論，部分內(nèi)容交叉是不可避免的。《今文尚書語法研究》的所有語法特點和語法規(guī)律都是各種語法現(xiàn)象全部語例詳盡分析的歸納和總結。語例總量較少的語法特點和語法規(guī)律則演繹語例分析的過程，反之則重在說明結論和理據(jù)，詳細的語例表解和分析則等待有條件出版一部大容量的今文《尚書》語法研究專著?！督裎纳袝Z法研究》是我《尚書》語言研究系列的第三本書，也是我在《尚書》方面寫作的第六本書。這本書雖然寫了五六年時間，每修改一次仍有可修改的地方。先師周秉鈞先生生前常告誡我們慎于著書立說。他的《尚書易解》1946年即已寫成，1950年楊遇夫先生作序稱許之，然而先師仍不輟修改，1984年方始付梓。先師以三十八年時間苦心孤詣，反復斟酌，研磨已成之書。這種嚴謹扎實的治學精神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是先師留給我們永恒的精神財富。然而，我們常常不能免俗。最近，科研管理部門通知今文《尚書》語法研究的課題已經(jīng)到了必須結項的時候，只好把這部書呈現(xiàn)出來，惟求大方是正，不勝祈禱之至！錢宗武辛巳年仲春于廣陵瘦西湖

暫缺《今文尚書語法研究》作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