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起興

六詩之說始于《周官》。《毛詩序》說：“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弊郧厥蓟蕯?shù)用六以后，漢儒凡事都以六為紀，不可以五，不可以七，六藝六書皆不恰恰是六。六在漢代猶之七在佛經(jīng)上，成了一種“圣數(shù)”啦！所以六詩一說，本不必拘泥求之。大約說六詩者有兩類：一、以六詩皆是詩體之稱，如《鄭志》；二、以風雅頌為體，賦比興為用，如《朱傳》。近人章炳麟先生謂賦比興為詩體，為孔子所刪。賦比興之本為詩體，其說不可易，至讀《詩三百》中無賦比興者，乃孔子所刪，則不解刪詩之說，本后起之論，宋儒辨之已詳也。章君又謂賦即屈荀之所作體，其言差信，謂比即辯亦通，獨謂興為挽歌，乃甚不妥（章說見《檢論》二）。強引《周官》以論興，說得使人心上不能釋然。尋繹《毛傳》獨標興體，必有緣故。前見顧頡剛先生一文論此，謂興體即后人所謂起興，漢樂府以至于現(xiàn)行歌謠猶多如此。據(jù)原有歌中首句或首兩句，下文乃是自己的，故毛公所據(jù)興體，每每上兩句與后來若相干若不相干。此論至不可易。起興之用，有時若是標調(diào)，所起同者，若有多少關系。例如《邶》之“習習谷風”和《小雅》之“習習谷風”，長短有別，皆是棄婦詞。“關關雎鳩”和“雍雍鳴雁”相類，皆是結婚詞。“燕燕于飛，泄泄其羽”和“雄雉于飛，泄泄其羽”相等，皆是傷別詞。即《呂氏春秋》所記“燕燕往飛”也是感別，《破斧》之音也是人事艱屯。那么起興同而辭異者，或者是一調(diào)之變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