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工業(yè)時代的通識教育實踐：以北京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為例

　　當前在大陸、香港和臺灣的大學中都流行“通識教育”（GeneralEducation）。所謂“通識教育”，始源于公元一九三○年代的美國，倡導(dǎo)者為法學家RobertM.Hutchins氏。他出任芝加哥大學校長后，立即改組大學的課程。芝大的本科生，不論要進入那一個專門，必須首先接受共同課程的訓(xùn)練，冀使每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人，都兼具文化與科學的知識和思考與表達的能力。這個人人必修的基本課程，就是通識教育了。他與同校的MortimerAdler教授合編《西方文化巨著叢書》（TheGreatBooksofWesternCivilization），選注自古希臘以至近代西方的文理社哲經(jīng)典佳作，作為必讀的通識教材。其后美國多所著名大學都設(shè)計了類似的課程，用以訓(xùn)練精英的大學生。六、七十年代哈佛大學的核心課程及密西根大學的住校書院課程都是其中的例子。私立的圣約翰學院更直接采用Hutchins所著《美國高等教育》（HigherEducationinAmerica）作為辦學的藍圖。總之，這些不同名目的通識課程，都依照幾個基本原則：1.通識教育的內(nèi)容，是以經(jīng)過時代考驗的經(jīng)典名著為基本；文、理、藝術(shù)兼重。2.重視學生的語文、數(shù)學及思考訓(xùn)練；閑雜科目一概摒棄。3.課程由資深教授悉心指導(dǎo)；學習必須認真，務(wù)求融會貫通。我在密西根大學任教多年，指導(dǎo)過不少來自不同大學的研究生，其特別優(yōu)秀的，多曾受過精萃的通識教育訓(xùn)練。一般而言，受過嚴格通識教育的學子，思路明確，談吐清楚，能分輕重，知所選擇，并且善于利用時間。還有，他們具有較高的理想，行為大方，態(tài)度誠摯。這些出色的表現(xiàn)，至少部分歸功于上述精萃型的通識教育。然而，原來版本的西方通識教育，一旦被移植到東方的中國人社會來卻變了質(zhì)。不僅變質(zhì)，而且變種。本來芝加哥大學的通識，是“求學者人人必須學習得通透的基本學問”，可是，來了中土以后的所謂通識教育，竟變?yōu)椤拔寤ò碎T的科目，通通都算是知識的雜學”。這個變化，的確是高等教育的一個奇觀。這奇觀我們可以追到五十年代，留學生和西方傳教士自英美引進西式教育到香港和臺灣，同時也把通識教育的觀念帶來。表面的宗旨是提倡進步的人文主義，以對抗日趨狹隘的專業(yè)教育，而實際上則要在現(xiàn)成的本科課程中抽出至少一年半載的時間，以安置一些現(xiàn)代學科，包括了西方的思想和宗教。由于引進通識教育的人，另有其不同的理想和目標，于是有意無意之間便把通識教育的本旨和方法改變了。時人不察而附和之、追隨之。這一來，應(yīng)是嚴謹?shù)木偷耐ㄗR教育，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而變?yōu)樗沙诘姆簽E的變種通識。以香港為例，大學通識教育的學科不斷膨脹，《男人女人與語言》算一科，《德國建筑》也算一科。林林總總，課程表上，學科之多，竟以百計。學子們無論怎樣去選擇，也難憑這些雜科去實現(xiàn)通識教育文件中所宣傳的理想和目標。在這種體制之下，本科學生竟須將高達百分之十五的寶貴學習時間，花費在這些漫無標準的閑散雜學。對學生言，是時間的浪費，對學術(shù)言，是無端的負累。移植后變了質(zhì)的通識教育，經(jīng)過近半個世紀的因循茍且，已成為了牢不可破的傳統(tǒng)。我們所擔心的是，近年國內(nèi)的大學推行現(xiàn)代化，要與國際接軌，這當然是對的，可是，某一些大學竟不幸的與變種通識連接起來，紛紛設(shè)立類似的港臺的通識課程，發(fā)展下去勢將蹈前車之覆轍，有識之士莫不引以為憂。幸而在大學教育變化轉(zhuǎn)型的關(guān)鍵時刻，李曼麗博士和林小英碩士兩位年青學者，在汪永銓教授和學飛教授悉心輔導(dǎo)之下，毅然負起研究通識教育的重任。在研究過程中，她們兼顧了文獻分析和實地考察，為這個復(fù)雜而急切的高等教育問題，進行了分析、求證和檢討的工作，終于完成了這個重要的報告，及時出版發(fā)布，供海內(nèi)外學界同人參考，這是值得我們深為慶幸的。

　　李曼麗1970年生。先后獲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學士（1992年）碩士學位（1995年）和北京大不教育學博士學位（1998年）。現(xiàn)任職于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育研究所，主要從事比較教育和中國高等教育]教育經(jīng)濟與管理、性別教育、教育經(jīng)濟與管理、性別教育等方面的教學與研究。目前正在從事的研究課題包括高等教育中的通識（文化素質(zhì)）教育研究、大學教育目的和課程體系改革、中國高等教育中的參與等。林小英1976年12月生。1995-1999年就讀于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獲教育學學士學位，1999年進入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學習，2001年開始碩博連讀，現(xiàn)為北大教育學院在讀博士生。曾參與民辦公助、大學本科課程改革、社會性別與教育、公派出國留學效益、高等教育中的通識教育、民辦教育現(xiàn)狀分析等課題的研究。目前正在從事的研究課題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重大高等教育政策研究”的子課題“民辦高等教育政策執(zhí)行過程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