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丁晉公自海外徙宅光州，臨終，以一巨篋寄郡帑中，上題云：“候五十五年，有姓丁來此作通判，可分付開之。”至是歲，有丁姓者來貳郡政，即晉公之孫，計其所留年月，尚未生。啟視之，但一黑匣，貯大端研一枚，上有一小竅，以一棋子覆之，揭之，有水一泓，流出無有歇時，溫潤之甚，不可名狀。丁氏子孫至今寶之。又陳公密縝未達(dá)時，嘗知端州，聞部內(nèi)有富民蓄一研，奇甚，至破其家得之。研面世所謂熨斗焦者，成一黑龍，奮迅之狀可畏；二鸜鵒眼，以為目。每遇陰晦，則云霧輒興。公密沒，歸于張仲謀詢，政和間，遂登金門，佑陵置于宣和殿，為書符之用。靖康之亂，龍德宮服御多為都監(jiān)王球藏匿。事露，下大理，思陵欲誅之。子裳叔祖為棘卿，為之營救，止從遠(yuǎn)竄。其后北歸，以此研謝子裳，至今藏于家。二研真希世之寶也。

38

明清嘗于王瑩夫瓘處見王荊公手書集句詩一紙云：“海棠亂發(fā)皆臨水，君知此處花何似？涼月白紛紛，香風(fēng)隔岸聞。囀枝黃鳥近，隔岸聲相應(yīng)。隨意坐莓苔，飄零酒一杯。”今不知在何所。

39

周美成晚歸錢塘鄉(xiāng)里，夢中得《瑞鶴仙》一闋：“悄郊原帶郭。行路永，客去車塵漠漠。斜陽映山落。斂余紅，猶戀孤城闌角。凌波步弱，過短亭，何用素約。有流鶯勸我，重解繡鞍，緩引春酌。不記歸時早暮，上馬誰扶？醒眠朱閣。驚飚動幕。猶殘醉，繞紅藥。嘆西園，已是花深無地，東風(fēng)何事又惡。任流光過卻。歸來洞天自樂。”未幾，方臘盜起自桐廬，擁兵入杭。時美成方會客，聞之，倉黃出奔，趨西湖之墳庵。次郊外，適際殘臘，落日在山，忽見故人之妾，徒步亦為逃避計。約下馬，小飲于道旁旗亭，聞鶯聲于木杪分背。少焉抵庵中，尚有余醺，困臥小閣之上，恍如詞中。逾月賊平，入城，則故居皆遭蹂踐，旋營緝而處。繼而得請?zhí)崤e杭州洞霄宮，遂老焉。悉符前作。美成嘗自記甚詳。今偶失其本，姑追記其略而書于編。

40

周美成為江寧府溧水令，主簿之室有色而慧，美成每款洽于尊席之間。世所傳《風(fēng)流子》詞，蓋所寓意焉：“新綠小池塘。風(fēng)簾動，碎影舞斜陽。羨一作見金屋去來，舊時巢燕，土花繚繞，前度莓墻。繡閣鳳帷深幾許，聽得理絲簧。欲說又休，慮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轉(zhuǎn)清商。暗想新妝了，開朱戶，應(yīng)自待月西廂。最苦夢魂，今宵不到伊行。問甚時卻與，佳音密耗，擬將秦鏡，偷換韓香。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新綠、待月，皆簿廳亭軒之名也。_俞羲仲云。

41

曾文肅初與蔡元長兄弟皆臨川王氏之親黨，后來位勢既隆，遂為仇敵。崇寧初，文肅為元長攘其相位。文肅以觀文守南徐，時元度帥維揚，赴鎮(zhèn)過郡，元度開燕甚勤，自為口號云：“并居二府，同事三朝。悵契闊于當(dāng)年，喜逢迎于斯地。”又云：“對掌紫樞參大政，同扶赫日上中天。”謬為恭敬如是，而中實不然。已而興獄，文肅遂遷衡陽。

42

元佑初，滕章敏帥定武時，耿曦道南仲為教授。偶燕集郡僚，章敏席間作詩，坐客皆和，獨曦道辭云：“某以經(jīng)義過省，不習(xí)為詩。”章敏之婿何洵直，滑稽名世，忽云：“熙寧中，裕寧后苑射弓，而殿帥林廣云‘不能’，上詢其故，云：‘臣本出弩手。’闔坐大笑。”_{黃六丈叔愚云}。

43

李處邁，邯鄲之孫。政和初，以直秘閣知相州。外甥張澄如瑩，繇宗女夫為承節(jié)郎，侍行，掌扎牘之寄。時聶賁遠(yuǎn)山為郡博士，王將明甫為決曹掾。如瑩處甥館，既與二公往還，且周旋甚至，悉皆懷感。王、聶同年生也，始甚歡；而聶于樂籍中有所屬意，王亦昵之，每戒不令前，聶恨之，因而遂成仇怨。其后，甫改名黼，為相，薦如瑩易文階，除樞密院編修，已而更秩為郎。聶后以蔡元長稱其剛方有立，薦之，改名昌，擢侍從。黼大用事，貶聶散官，安置衡州，益銜黼矣。靖康，時事大變，召登政府。黼之誅死，聶有力焉。而聶亦以是歲出使至絳州，被害。黼初敗，如瑩蹤跡頗危，賴聶之回互，竟無它。南渡之后，出入中外，浸登要途，至端明殿學(xué)士、宣奉大夫，拜慶遠(yuǎn)軍節(jié)目以終。四十三年無一日居閑，中興以來，如瑩一人而已。_孫長文云。

44

徐干臣伸，三衢人。政和初，以知音律為太常典樂，出知常州。嘗自制《轉(zhuǎn)調(diào)二郎神》之詞云：“悶來彈鵲，又?jǐn)囁?，一簾花影。謾試著春衫，還思纖手，薰徹金虬燼冷。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嗟舊日沈腰，如今潘鬢，怎堪臨鏡？重省。別時淚滴，羅襟猶凝。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亭芳景?？諄辛?，盡日欄干倚遍，晝長人靜。”既成，會開封尹李孝壽來牧吳門。李以嚴(yán)治京兆，號李閻羅。道出郡下，干臣大合樂燕勞之，喻群娼令謳此詞，必待其問乃止。娼如戒，歌至三四。李果詢之，干臣蹙頞云：“某頃有一侍婢，色藝冠絕。前歲以亡室不容，逐去。今聞在蘇州一兵官處，屢遣信欲復(fù)來，而今之主公靳之。感慨賦此。詞中所敘，多其書中語。今焉適有天幸，公擁麾于彼，不審能為我之地否？”李云：“此甚不難，可無慮也。”既次無錫，賓贊者請受謁次第。李云：“郡官當(dāng)至楓橋。”橋距城十里而遠(yuǎn)。翌日，艤舟其所，官吏上下望風(fēng)股栗。李一閱刺字，忽大怒云：“都監(jiān)在法不許出城，乃亦至此，使郡中萬一有火盜之虞，豈不殆哉！”斥都監(jiān)下階，荷校送獄。又?jǐn)?shù)日，取其供牘判奏字。其家震懼求援，宛轉(zhuǎn)哀鳴致懇。李笑云：“且還徐典樂之妾了來理會。”兵官者解其指，即日承命，然后舍之。_{曾仲恭云。}

45

東坡先生出帥定武，黃門以書薦士往謁之。東坡一見云：“某記得一小話子。昔有人發(fā)冢，極費力，方透其穴，一人裸坐其中，語盜曰：‘公豈不聞此山號首陽，我乃伯夷，焉有物邪？’盜慊然而去。又往它山，治方半，忽見前日裸衣男子從后拊其背曰：‘勿開，勿開，此乃舍弟墓也。’”_{徐敦立云。}

46

政和建艮岳，異花奇石，來自東南，不可名狀。忽靈壁縣貢一巨石，高二十余丈，周圍稱是。舟載至京師，毀水門樓以入，千夫舁之不動?；騿⒂谏显疲?ldquo;此神物也，宜表異之。”佑陵親灑宸翰云：“慶云萬態(tài)奇峰。”仍以金帶一條掛其上，石即遂可移。省夫之半，頃刻至苑中。_李平仲云。

47

潘兌，字說之，吳門人，仕佑陵為侍從。宣和初，奉祠居里中。時郡民朱勔以幸進(jìn)，寵眷無比。父沖殂，勔護喪歸葬鄉(xiāng)間，傾城出迓，而潘獨不往。潘之先塋，適有山林形勢，近沖新阡，勔欲得之，乃修敬于潘，杜門弗納。勔恃恩自恣，遣人諷之，且席以薰天之勢。潘一切拒之。勔歸京師，果訴于上，降御筆奪之。已而又御史誣之以罪，而褫潘之職。雖抑之于一時，而吳人至今稱之。_{曾育當(dāng)時云。}

48

佑陵時有僧妙應(yīng)者，江南人，往來京、洛間，能知人休咎。其說初不言五行形神，且不在人之求而告之。佯狂奔走，初無定止。飲酒食肉，不拘戒行。人呼之為“風(fēng)和尚”。蔡元長褫職居錢塘，一日忽直造其堂，書詩一絕云：“相得端明似虎形，搖頭擺腦得人憎。看取明年作宰相，張牙劈口吃眾生。”又書其下云：“眾生受苦，兩紀(jì)都休。”已而悉如其言。紹興初，猶在廣中，蛻寂于柳州。明清《投轄錄》中亦書其略。_{蘇訓(xùn)直玭云。}

49

蔡攸嘗侍徽宗曲宴禁中，上命連沃?jǐn)?shù)巨觥，屢至顛仆。賜之未已，攸再拜以懇曰：“臣鼠量已窮，逮將委頓，愿陛下憐之。”上笑曰：“使卿若死，又灌殺一司馬光矣。”始知溫公雖遭貶斥于一時，而九重固自敬服如此。_{樂壽之云。}

50

李彥思邈，曾文肅之甥，早歲及第，文采為政，稱于一時。蔡元長與之連，初亦喜之。后元長與文肅交惡，始惡之。政和初，自江外作邑歸，時元長以師垣秉鈞。入謁之后，元長語其所厚曰：“李邈面目如此，所欠一黥耳。”彥思聞之皇恐，即上書欲愿投筆。比再見元長，元長曰：“公乞易武，早已降旨換授莊宅使矣。”邈聞?wù)Z，即趨廷下，效使臣之喏云：“李邈謝太師！”更不再升階而出。元長笑云：“李彥思元來了得遮一解。”即除知保州見闕。_中父舅云。

51

詹大和堅老來京師，省試罷，坐微累下大理。時李傳正端初為少卿，初入之時，堅老哀鳴曰：“某遠(yuǎn)方舉人，不幸抵此，祈公憐之。”端初怒，操俚談詬曰：“子觜尖如此，誠奸人也！”因困辱之。已而榜出奏名，所犯既輕，在法應(yīng)釋，得以無事。自此各不相聞。后十余年，端初為淮南路轉(zhuǎn)運副使，既及瓜，堅老自郎官出為代。端初固忘之，而堅老心未能平也。相見各敘昧生平而已。既再見，端初頗省其面目，猶不記前事，因曰：“郎中若有素者，豈嘗解后朝路中邪？風(fēng)采堂堂，非曩日比也。”堅老答曰：“風(fēng)采堂堂，固非某所自見。但不知比往時觜不尖否？”端初愧怍而寤。端初有子，即粹伯處全也。粹伯乃外祖之遺體，不但曾氏之指節(jié)可驗，而高明豪放酷肖之。粹伯亦不自隱，禮待二家均一。世亦多知之。傳正，邯鄲公淑孫也。

52

鳳翔府太平觀主道士張景先，出入黃安中之門甚久。安中坐此，彈章中頗及之。有閩人黃謙者，狡獪人也，自買度牒，遠(yuǎn)投景先，求為弟子，因得以識安中。后歸閩，遂住武夷山，每對客，必目安中為家兄。人以其名連《易》卦，頗以為然。安中至里中焚黃，謙亦謁之，安中以景先之故，稍禮之。逮安中北還，謙宣言送伯氏出閩，以山轎跡其后，所至官吏眥所睹，示不疑也。安中既多在北方，而閩距京師稍遠(yuǎn)，安中名重一時，謙借其聲勢，大為奸利，人不敢何。一日，安中遣侄歸邵武，間有客道其事者，侄大不平，云：“須當(dāng)痛治之。”謙伺其來，候于道左伏謁，禮甚恭。方欲詰其事，謙曰：“無廣此言，聊假虎威耳。”舉初甚厚，遂為款留數(shù)日，不問而去。自是眾益信之。人之無良有如是者。謙后至政和間，遂得幸為道官。_黃宋翰云。

53

王履道初自大名府監(jiān)倉任滿至京師，茫然無所向，會梁師成賜第初成，極天下之華麗，許士庶入觀，履道髽兩角，以小籃貯筆墨徑入，就其新堂大書歌行以美之，末云“初寮道人”，擲筆而出。主隸輩見其人物偉勝，詞翰妙絕，眾目叵側(cè)。時方崇尚道教，直以為神仙降臨，不敢呵止，亟以報師成。師成讀之大喜，即令物色延見。索其它文，益以擊節(jié)，薦之于上。不數(shù)年，登禁林，入政府，基于此也。_謝景思云。

54

劉跛子者，洛陽人。知人死生禍福，歲一至京師。前輩雜說中多記之。至宣和猶在，蔡元長正炎盛，聞其入都，在大房中下。大房者，外方居養(yǎng)福田院之類。即令其子絳屏騎從往訪之，跛子以手揮之，勿令前，且取一瓦礫，用土?xí)?ldquo;退”字，更無它語。絳歸，以告于元長，元長悟其言而不能用，遂至于敗。

55

蔡元長帥成都，嘗令費孝先畫卦影，歷歷悉見后來，無差豪之失。末后畫小池，龍躍其中。又畫兩日兩月，一屋有鴟吻，一人掩面而哭。不曉其理。后元長南竄，死于潭州昌明寺，始悟焉。_蔡徽云。

56

蔡元長少年鼎貴，建第錢塘，極為雄麗，全占山林江湖之絕勝，今行在殿前司是也。宣和末，金寇豕突，盡以平日之所積，用巨艦泛汴而下，置其宅中。靖康初，下籍沒之詔，適毛達(dá)可友守杭州，達(dá)可，元長門下士也，緩其施行，密喻其家藏隱逾半，所以蔡氏之后皆不貧。又嘗以金銀寶貨四十擔(dān)寄其族人家海鹽者。已而蔡父子兄弟誅竄，不暇往索，盡掩為己有。至今海鹽蔡氏，富冠浙右。_胡元功云。

57

紹圣初，治元佑黨人。秦少游出為杭州通判，坐以修史詆誣，道貶監(jiān)處州酒稅。在任，兩浙運使胡宗哲觀望羅織，劾其敗壞場務(wù)，始送郴州編管。黃魯直罷守當(dāng)涂，寓居荊南，作《承天院塔記》，湖北轉(zhuǎn)運判官陳舉迎合中司趙正夫，發(fā)其中含謗訕，遂編管宜州。陳舉者，乃宗哲之婿，可謂冰清玉潤也。

58

蘇在廷元老，東坡先生之從孫，自幼即卓然，東坡許之。元符末入太學(xué)，東坡已度海。每與其書，委曲詳盡。宣和中，歷館職、郎曹、奉常。言者論其宗元佑學(xué)術(shù)，罷為宮觀。而謝表乃云：“念昔黨人，偶同高祖。”士大夫頗少之。_{張文老云。}

59

靖康中，蔡元長父子既敗，言者攻之，發(fā)其奸惡，不遺余力，蓋其門下士如楊中立、孫仲益之類是也。李泰發(fā)光時為侍御史，獨不露章，且勸勿為大甚，坐是責(zé)監(jiān)汀州酒稅。謝表云：“當(dāng)垂涕止彎弓之射，人以為狂。然臨危多下石之徒，臣則不敢。”士大夫多稱之。_{陸務(wù)觀云}。

60

張邦昌僭位，國號大楚。其坐罪，始責(zé)昭化軍節(jié)度副使，潭州安置。既抵貶所，寓居于郡中天寧寺。寺有平楚樓，取唐沈傳師“目傷平楚虞帝魂”之句也。朝廷遣殿中侍御史馬伸賜死，讀詔畢，張徘徊退避，不忍自盡。執(zhí)事者趣迫登樓，張仰首，急睹三字，長嘆就縊。_{錢秉之元成云}。

61

趙德夫明誠《金石錄》云：“唐韋絢著《劉公嘉話》，載武氏諸碑，一夕風(fēng)雨，失龜趺之首，凡碑上武字皆不存。已而武元衡遇害。后來考之，武字皆完，龜首固自若。韋絢之妄明矣，而益知小說傳記不足信也。”明清后見《元和姓纂》，絢乃執(zhí)誼之子，其虛誕有從來也。

62

建炎戊申冬，高宗駐蹕維揚，時未經(jīng)兵燼，井邑全盛。向子固叔堅來赴，調(diào)于行在所，冠蓋闐委。偶邂逅金壇士子郭珣瑜者，因與共處于天寧寺佛殿之供卓下。一夕夜半，忽呼郭覺而語云：“有一事甚異。適夢吾服金紫來領(lǐng)此郡，皆荊榛瓦礫之場，非復(fù)今日。入城，亦有官吏父老輩相迎，皆蕭索可憐。公衣綠袍于眾客中。不可曉也。”已而虜人南寇，六飛渡江，城之內(nèi)外悉遭焚毀。后二十年，叔堅果握帥符。郭登第未久，為郡博士，迓于郊外。始悟前夢，相與感嘆。_向荊父云。

63

康倬字為章，元佑名將識之子。少日不拘細(xì)行。游京師，生計既蕩析，遂偶一娼。始來，即詭其姓名曰李宣德。情意既洽，婦人者亦戀戀不忍舍。為章謂曰：“吾既無室家，汝肯從我南下為偕老之計乎？”娼大然之。橐中所有甚富，分其半以遺姥。指天誓日，不相棄背。買舟出都門，沿汴行裁數(shù)里，相與登岸，小酌旗亭。伺娼之醉，為章解纜亟發(fā)。娼拗怒，戟手于河滸，為章弗顧也。娼既為其所紿，倉黃還家。后數(shù)年，為章再到京師，過其門，娼母子即呼街卒錄之。為章略無憚色。時李孝壽尹開封，威令凜然。既至府，為章自言平時未嘗至都下，無由識此曹，恐有貌相肖者，愿試詢之。尹以問娼，娼曰：“宣德郎李某也。”為章遽云：“己即右班殿直康倬也。”尹曰：“誠倬也，取文書來。”為章探懷中，取吏部告示文字以呈之。尹撫案大怒曰：“信知浩穰之地，奸欺之徒，何所不有！”命重杖娼之母子，令眾通衢；慰勞為章而遣之。李尹自以謂益顯神明之政矣。為章自此折節(jié)讀書，易文資，有名于世。后來事浸露，李尹聞之，嘗以語外祖曰：“仆為京兆，而康為章能作此奇事，可謂大膽矣！”與之，其子也。_宏父舅云。

64

向宗厚履方，建炎末為樞密院計議官。履方美髯而若滑稽之狀，裹華陽巾，纏足極彎，長于鉤距。同舍王佾公為嘗戲語之曰：“君唐明皇時四人合而為一，何邪？”向曰：“愿聞之。”公為曰：“君狀類黃幡綽，頭巾類葉法善，腳類楊貴妃，心腸似安祿山。”席間一笑。履方不歡。后程致道行其祠部員外郎告詞云：“汝佩服高古，操履甚恭。”又以戲之。_向止叔云。

65

宋道方毅叔以醫(yī)名天下，居南京。然不肯赴請，病者扶攜以就求脈。政和初，田登守郡，母病危甚，呼之不至。登怒云：“使吾母死，亦以憂去。殺此人，不過斥責(zé)。”即遣人禽至廷下，荷之云：“三日之內(nèi)不痊，則吾當(dāng)誅汝以徇眾。”毅叔曰：“容為診之。”既而曰：“尚可活。”處以丹劑，遂愈。田喜甚，云：“吾一時相困辱，然豈可不刷前恥乎？”用太守之車，從妓樂，酬以千緡，俾群卒負(fù)于前，增以彩釀，導(dǎo)引還其家。旬日后，田母病復(fù)作，呼之，則全家遁去，田母遂殂。蓋其疾先已在膏肓，宋姑以良藥緩其死耳。_程可久云。

66

王況字子亨，本士人，為南京宋毅叔婿。毅叔既以醫(yī)名擅南北，況初傳其學(xué)，未精，薄游京師，甚凄然。會鹽法忽變，有大賈睹揭示，失驚吐舌，遂不能復(fù)入。經(jīng)旬食不下咽，尪羸日甚，國醫(yī)不能療。其家憂懼，榜于市曰：“有治之者，當(dāng)以千萬為謝。”況利其所售之厚，姑往應(yīng)其求。既見賈之狀，忽發(fā)笑不能制，心以謂未易措手也。其家人怪而詰之，況謬為大言答之曰：“所笑者輦轂之大如此，乃無人治此小疾耳！”語主人家曰：“試取《針經(jīng)》來。”況謾檢之，偶有穴與其疾似是者，況曰：“爾家當(dāng)勒狀與我，萬一不能活，則勿尤我。當(dāng)為若針之，可立效。”主病者不得已，亦從之。急針舌之底，抽針之際，其人若委頓狀，頃刻舌遂伸縮如平時矣。其家大喜，謝之如約，又為之延譽，自是翕然名動京師。既小康，始得盡心《肘后》之書，卒有聞于世。事之偶然有如此者。況后以醫(yī)得幸，宣和中為朝請大夫。著《全生指迷論》一書，醫(yī)者多用之。_外舅云。

67

楊介吉老者，泗州人，以醫(yī)術(shù)聞四方。有儒生李氏子，棄業(yè)，愿娶其女，以受其學(xué)。執(zhí)子婿禮甚恭，吉老盡以精微告之。一日，有靈壁縣富家婦有疾，遣人邀李生以往。李初視脈云：“腸胃間有所苦邪？”婦曰：“腸中痛不可忍，而大便從小便中出。醫(yī)者皆以謂無此證，不可治，故欲屈君子。”李曰：“試為籌之。若姑服我之藥，三日當(dāng)有瘳。不然，非某所知也。”下小元子數(shù)十粒，煎黃耆湯下之。富家依其言，下膿血數(shù)升而愈。富家大喜，贈錢五十萬。置酒以問之，曰：“始切脈時，覺芤脈現(xiàn)于腸部。王叔和《脈訣》云：‘寸芤積血在胸中，關(guān)內(nèi)逢芤腸里癰。’此癰生腸內(nèi)所以致。然所服者，乃云母膏為丸耳。”切脈至此，可以言醫(yī)矣。李后以醫(yī)科及第，至博士。李稙元秀，即其從子也。_王憲臣云。

68

王稱定觀者，元符殿帥恩之子。有才學(xué)，好與元佑故家游。范元實溫《潛溪詩眼》中亦稱其能詩。政和末，為殿中監(jiān)，年二十八矣，眷柬甚渥。少年貴仕，酒色自娛。一日，忽宣召入禁中，上云：“朕近得一異人，能制丹砂，服之可以長生久視。煉治經(jīng)歲而成，色如紫金。卿為試之。”定觀忻躍拜命，即取服之。才下咽，覺胸間煩燥之甚。俄頃，煙從口中出。急扶歸，已不救。既殮之后，但聞棺中剝啄之聲，莫測所以。已而火出其內(nèi)，頃刻之間遂成烈焰，室廬盡焚。開封府尹亟來救之，延燒數(shù)百家方止。但得枯骨于余燼中，亦可怪也。_范子濟云。

69

丁廣者，明清里中老儒也。與祖父為輩行，嘗任保州教授?？⑽淙耍ㄅ姓咂堇镒?，悉多姬侍，以酒色沈縱。會有道人過郡，自言數(shù)百歲，能煉大丹，服之可以飽耆欲，而康強無疾，然后飛升度世。守、貳館之，以先生之禮事之。選日創(chuàng)丹灶，依其法煉之，四十九日而成。神光屬天，置酒大合樂相慶，然后嘗之。廣聞之，裁書以獻(xiàn)，乞取刀圭，以養(yǎng)病身。道人者以其骨凡，不肯與。守、貳憐之，為請，僅得半粒。廣忻然服之。不數(shù)日，郡將、通判皆疽發(fā)于背。道人宵遁。守、貳相繼告殂。廣腰間亦生癤，甚皇恐，亟飲地漿解之，得愈。明年考滿改秩，歸里中，疾復(fù)作，又用前法，稍痊。偶覺熱躁，因澡身，水入創(chuàng)口中，不能起。金石之毒，有如此者。并書之于此，以為世誡云。

70

秦會之初自虜中還朝，泛海至楚州。楚守楊揆子才疑以為偽，即欲斬之。館客管當(dāng)可者，謂揆曰：“萬一果然，朝廷知之匪便。不若津遣赴行在，真假自辨矣。”揆于是遣人陰加防閑，護送至?xí)?。會之既相，訪尋當(dāng)可，官其二子。揆屏跡天臺，不敢出者逾二十年。會之末年，始得劉景，以為臺州守，欲與綦、謝二家并治之，而會之死。高宗偶記其姓名，召用之，后為次對，累典名藩。斯亦命也。

71

毋丘儉貧賤時，嘗借《文選》于交游間，其人有難色，發(fā)憤異日若貴，當(dāng)板以鏤之遺學(xué)者。后仕王蜀為宰，遂踐其言刊之。印行書籍，創(chuàng)見于此。事載陶岳《五代史補》。后唐平蜀，明宗命太學(xué)博士李鍔書《五經(jīng)》，仿其制作，刊板于國子監(jiān)，監(jiān)中印書之始。今則盛行于天下，蜀中為最。明清家有鍔書印本《五經(jīng)》存焉，后題長興二年也。

72

明清《第三錄》載秦會之靖康末議狀全篇。比見表侄常保孫言：嘗聞之于游定夫之孫九言云：乃馬伸先覺之文也。初，會之為御史中丞，虜人議立張邦昌以主中國。先覺為監(jiān)察御史，抗言于稠人廣坐中曰：“吾曹職為爭臣，豈可坐視緘默，不吐一詞？當(dāng)共入議狀，乞存趙氏。”會之不答。少焉屬藁，遂就呼臺史連名書之。會之既為臺長，則當(dāng)列于首。以呈會之，會之猶豫。先覺帥同僚合辭力請，會之不得已，始肯書名。先覺遣人疾馳，以達(dá)虜酋。所以秦氏所藏本猶云“檜等”也。先覺中興初任殿中侍御史，以亮直稱于一時，為汪、黃所擠，責(zé)監(jiān)濮州酒稅。后高宗思之，以九列召，示以大用，而先覺已死。會之還自虜中，揚言己功，盡掠其美名，遂取富貴，位極人臣，勢冠今古。先覺子孫，漂泊閩中。先覺有甥何珫者，慷慨自任，得其元藁，累欲上之，而馬氏子止之云：“秦會之兇焰方熾，其可犯邪！”紹興乙亥春，珫忽夢先覺衣冠如平生，云秦氏將敗，趣使往陳之。珫即持其藁以叫閽。會之大怒，誣以他罪，下珫大理，竄嶺外。抵流所未幾，而會之果殂。其家訟冤，詔復(fù)珫故官，后至員郎。先覺忠績，遂別白于時。游與馬鄰墻而居，得其詳云。

73

秦會之、范覺民同在廟堂，二公不相咸。虜騎初退，欲定江西二守臣之罪：康倬知臨江軍，棄城而走；撫州守王仲山，以城降。仲山，會之婦翁也，覺民欲寬之。會之云：“不可。既已投拜委質(zhì)于賊，甚么話不曾說，豈可貸邪！”蓋詆覺民嘗仕偽楚耳。

74

秦?zé)纾就?img data-lazyloaded="1" src="data:image/svg+xml;base64,PHN2ZyB4bWxucz0iaHR0cDovL3d3dy53My5vcmcvMjAwMC9zdmciIHdpZHRoPSIzMiIgaGVpZ2h0PSIzMCIgdmlld0JveD0iMCAwIDMyIDMwIj48cmVjdCB3aWR0aD0iMTAwJSIgaGVpZ2h0PSIxMDAlIiBzdHlsZT0iZmlsbDojY2ZkNGRiO2ZpbGwtb3BhY2l0eTogMC4xOyIvPjwvc3ZnPg==" data-src="https://www.7sbook.com/uploads/20220607/d76a0fb0a4daf728069803d94e0a7b6e.jpeg" alt="生僻字" >之孽子。妻鄭氏，達(dá)夫之女。繇婦家而早達(dá)，鄭氏怙勢而妒。熺既誕，即逐其所生，以熺為會之乞子。會之任中司，虜拘北去，夫婦偕行，獨留熺于會之夫人伯父王仲薿豐父家。豐父子時憍而傲，每凌侮之。其后會之用其親黨，遍躋要途，獨時每以參議官處之。_王浚明云。

75

王仲薿字豐父，歧公暮子，有風(fēng)采，善詞翰，四六尤工。以名字典郡。政和末，為中大夫，守會稽，頗著績效，如乾湖為田、導(dǎo)水入海是也。童貫時方用事，貫苦腳氣，或云楊梅仁可療是疾，豐父裒五十石以獻(xiàn)之，才可知矣。后擢待制。再任不歷貼職，徑登次對，前后惟豐父一人。初，歧公為首臺，元豐末命?；蛟?，歧公有異議。紹圣親政，追貶萬安軍司戶，諸子皆勒停，不得入國門；奪所賜第，以予王荊公家。崇寧初，以為臣不忠，列黨籍碑。至是，豐父既有內(nèi)援，而又鄭達(dá)夫歧公之婿，相與申理，遂洗前誣，詔盡復(fù)歧公爵謚。佑陵又題其墓刻云：“元豐治定弼亮功成之碑。”御筆云：“嘉佑中，英宗立為皇子，王珪時為學(xué)士，預(yù)聞大議。近因其子仲薿以其詔藁來上，始得究其本末。乃知神考擢置政府，厥有攸在。協(xié)贊事功，維持法度，十有六年。元豐末，上自有子，發(fā)言自珪，遂定大策，安宗廟。墜碑未立，惻然于懷。賜額親筆書題。”此政和七年二月丙子也。豐父謝表，有“金杯賜第，玉篆題碑”之對。建炎初，知袁州，虜人寇江西，坐失守削籍，與馬子約皆寓居永嘉。豐父兄仲山同時牧臨川，以城降坐廢。子約酒酣，戲之云：“平原太守，吾兄也。”后秦會之再入相，會之，仲山婿也。豐父以啟懇之云：“黃紙除書，久無心于夢寐；青氈舊物，尚有意于陶镕。”會之為開陳，詔復(fù)元官，奉祠放行。奏薦時，豐父寄祿已為通議大夫，不問職名，所以諸孫皆奏京秩。年八十余卒。有子曉，亦能文。

76

祖宗以來，帥蜀悉雜學(xué)士以上方為之。李璆西美坐蔡元長黨，久擯不用。紹興中，乃以女適秦會之夫人之弟王歷，因而內(nèi)相昵結(jié)，起帥瀘南，已而復(fù)次對，制閫成都。自是蜀帥職始?xì)⒁?。其后曹筠、王剛中是也?sub>張文老云。

77

熙寧三年，詔宗室出官從政于外方，惟不許入蜀。鄭亨仲本秦會之所引，自溫州判官，不數(shù)年登禁近，遂以資政殿大學(xué)士宣撫川、陜。亨仲駕馭諸將有理，諸將雖外敬而內(nèi)憚之。適亨仲有忤秦之意，因相與媒蘗，言其有跋扈狀。秦聞之，謀于王顯道。云：“不若遣一宗室有風(fēng)力者往制之。”因薦趙德夫不棄焉。于是創(chuàng)四川總領(lǐng)財賦，命德夫至坤維。得晁公武子止于冷落中，辟為干辦公事，俾令采訪亨仲陰事，欲加以罪。又以德夫子善究為總領(lǐng)司干辦公事，越常制也。子止又引亨仲所逐使臣魏彥忠者，相與物色其失上聞，遂興大獄，竄籍亨仲，即召德夫為版曹云。_張文老云。

78

廉宣仲布，建炎初自其鄉(xiāng)里山陽避寇南來，所攜巨萬。至臨安，寓居吳山之下。舍館甫定，而郡兵陳通等亂，囊橐悉為劫掠，一簪不遺，夫婦彷徨。宣仲昔在京師為學(xué)官日，與侍晨道士時若愚游，至是聞若愚用事賊間，姑往訪之。一見，甚篤綈袍之義。且云：“吾從盜所得寶貨盈屋。敗露指日，悉錄于官矣?？v盡以與君，無憾，然度必不能保。今有兩篋，以授子?？韶饺ゴ?，庶有生理。”又令二校防護出關(guān)而返。宣仲夫婦既幸脫厄，買舟趨霅川，來依外祖空青公。空青館置于所泊僧舍。宣仲，張子能婿也。外祖戲曰：“君真是沒興徐德言矣。”按堵之后，啟篋視之，皆黃金也；計其所失，無毫厘之差。宣仲后坐姻黨擯不用，借此得以自存焉。_宣仲自云。

79

靖康初，秦會之自御史丐祠，歸建康，僦舍以居。適當(dāng)炎暑，上元宰張師言昌訪之。會之語師言：“此屋粗可居，但每為西日所苦，奈何！得一涼棚備矣。”翌日未曉，但聞斤斧之聲；會之起視之，則松棚已就。詢之，匠者云：“縣宇中方創(chuàng)一棚，昨日聞侍御之言，即輟以成此。”會之大喜。次年，會之入為中司，北去。又?jǐn)?shù)年還朝，已而拜相。時師言年逾七十，會之于是就官簿中減去十歲，擢知楚州，把麾持節(jié)者又逾十年，然后掛冠，老于潛、皖，近九十而終。師言詩文甚佳，多傳于外。_李元度云。

80

陳彥育序，丹揚士子。從后湖蘇養(yǎng)直學(xué)詩，造其三昧。向伯恭為浙漕，訪養(yǎng)直于隱居，彥育適在坐，一見喜之，邀與之共途，益以契合，遂以其愛姬寇氏嫁之?dāng)y歸。逾年，伯恭登從班，乃啟于思陵云：“寇氏，萊公之元孫，其后獨有此一女，乞以一官與其夫。”陳序遂詔特補和州文學(xué)。伯恭為自制簪裳靴笏，令人赍黃牒往并授之，并以白金為餉。彥育方教村童于陋巷，持書人至，彥育疑非其所有。至出補牒，見其姓名，始拜命。望逾意表，不勝驚喜。閭巷為之改觀。其后終于刪定官。明清有其詩一秩，至今尚存也。_向止叔云。

81

明清壬子歲仕寧國，得王俊所首岳侯狀于其家云：“左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差充京東東路兵馬鈐轄御前前軍副統(tǒng)制王俊右?？∮诎嗽露找苟詠恚瑥?zhí)臼古珡P兒慶童來請俊去說話?？〉綇?zhí)狙茫钣莺驁蟾?，請俊入宅，在蓮花池東面一亭子上。張?zhí)鞠扰c一和尚何澤，點著燭，對面坐地說話。俊到時，何澤更不與俊相揖，便起向燈影黑處潛去。俊于張?zhí)久媲俺?。坐間，張?zhí)静蛔髀?。良久問道?lsquo;你早睡也，那你睡得著！’俊道：‘太尉有甚事睡不著？’張?zhí)镜溃?lsquo;你不知自家相公得出也！’俊道：‘相公得出，那里去？’張?zhí)镜溃?lsquo;得衢、婺州。’俊道：‘既得衢州，則無事也。有甚煩惱？’張?zhí)镜溃?lsquo;恐有后命。’俊道：‘有后命如何？’張?zhí)镜溃?lsquo;你理會不得？我與相公從微相隨，朝廷必疑我也。朝廷交更翻朝見，我去則不必來也！’俊道：‘向日范將軍被罪，朝廷賜死。俊與范將軍從微相隨，俊元是雄威副都頭，轉(zhuǎn)至正使，皆是范將軍。兼系右軍統(tǒng)制，同提舉一行事務(wù)。心懷忠義，到今朝廷何曾賜罪？太尉不須別生疑慮。’張?zhí)镜溃?lsquo;更說與你。我相公處有人來，交我救他。’俊道：‘如何救他？’張?zhí)镜溃?lsquo;我遮人馬動，則便是救他也。’俊道：‘動后甚意似？’張?zhí)镜溃?lsquo;這里將人馬老小，盡底移去襄陽府不動，只在那駐札。朝廷知，必使岳相公來彈壓撫喻。’俊道：‘太尉不得動。人道若太尉動人馬，朝廷必疑，岳相公越被罪也。’張?zhí)镜溃?lsquo;你理會不得。若朝廷使岳相公來時，便是我救他也。若朝廷不肯交相公來時，我將人馬分布，自據(jù)襄陽府。’俊道：‘諸軍人馬，如何起發(fā)得？’張?zhí)镜溃?lsquo;我虜劫舟船，盡裝載步人老小，令馬軍便陸路前去。’俊道：‘且看國家患難之際，且更消停。’張?zhí)镜溃?lsquo;我待做，你安排著。待我交你下手做時，你便聽我言語。’俊道：‘恐軍中不伏者多。’張?zhí)镜溃?lsquo;誰敢不伏？傅選道伏我不伏？’俊道：‘傅統(tǒng)制慷慨之人，丈夫剛氣，必不肯伏。’張?zhí)镜溃?lsquo;待有不伏者剿殺。’俊道：‘這軍馬做甚名目起發(fā)？’張?zhí)镜溃?lsquo;你問得我是，我假做一件朝廷文字教發(fā)。我須交人不疑。’俊道：‘太尉去襄陽府，后面張相公遣人馬來追襲如何？’張?zhí)镜溃?lsquo;必不敢來趕我。投他人馬來到這里時，我已到襄陽府了也。’俊道：‘且如到襄陽府，張相公必不肯休，繼續(xù)前來收捕，如何？’張?zhí)镜溃?lsquo;我又何懼！’俊道：‘若番人探得知，必來夾攻。太尉南面有張相公人馬，北面有番人，太尉如何處置？’張?zhí)纠湫Γ?lsquo;我別有道理。待我遮里兵才動，先使人將文字去與番人。萬一支吾不前，交番人發(fā)人馬助我。’俊道：‘諸軍人馬老小數(shù)十萬，襄陽府糧如何？’張?zhí)镜溃?lsquo;這里糧盡數(shù)著船裝載前去。郢州也有糧，襄陽府也有糧，可吃得一年。’俊道：‘如何這里數(shù)路應(yīng)副，錢糧尚有不前？那里些小糧，一年已后無糧，如何？’張?zhí)镜溃?lsquo;我那里一年已外不別做轉(zhuǎn)動？我那里不一年，交番人必退。我遲則遲動，疾則疾動，你安排著。’張?zhí)居值溃?lsquo;我如今動后，背嵬、游奕伏我不伏？’俊道：‘不伏底多。’張?zhí)镜溃?lsquo;姚觀察背嵬王剛、張應(yīng)、李璋伏不伏？’俊道：‘不知如何。’‘明日來，我這里聚廳時，你請姚觀察、王剛、張應(yīng)、李璋，云你衙里吃飯，說與我這言語。說道張?zhí)疽灰共辉盟?，知得相公得出，恐有后命。今自家懣都出岳相公門下，若諸軍人馬有語言，交我怎生置御？我東則東，隨他人。我又不是都統(tǒng)制，朝廷又不曾有文字交我管。他懣有事，都不能管得。’至三更后，俊歸來本家。次日天曉二十三日早，眾統(tǒng)制官到張?zhí)狙们埃瑥執(zhí)疚醋?，俊叫起姚觀察，于教場內(nèi)亭子西邊坐地。姚觀察道：‘有甚事，大哥？’俊道：‘張?zhí)疽灰共辉?，知得相公得出，大段煩惱。道破言語，交俊來問觀察如何？’姚觀察道：‘既相公不來時，張?zhí)竟苘娛隆９?jié)都在張?zhí)疽病?rsquo;俊問觀察道：‘將來諸軍亂后如何？’姚觀察道：‘與他彈壓，不可交亂，恐壞了這軍人馬。你做我覆知太尉，緩緩地，且看國家患難面。’道罷，各散去，更不曾說張?zhí)舅允鹿?jié)?？∪ヒ姀?zhí)荆?。張?zhí)镜溃?lsquo;夜來所言事如何？’俊道：‘不曾去請王剛等，只與姚觀察說話。來覆太尉道：恐兵亂后，不可不彈壓。我游奕一軍，鈐束得整齊，必不到得生事。’張?zhí)镜溃?lsquo;既姚觀察賣弄道他人馬整齊，我做得尤穩(wěn)也。你安排著。’俊便唱喏出來。自后不曾說話。九月初一日，張?zhí)酒鸢l(fā)赴樞密院行府，俊去辭，張?zhí)镜溃?lsquo;王統(tǒng)制，你后面粗重物事轉(zhuǎn)換了著。我去后，將來必共這懣一處。你收拾，等我來叫你。’重念俊元系東平府雄威第八長。行日本府闕糧，諸營軍兵呼千等結(jié)連俊，欲劫東平府作過，當(dāng)時俊食祿本營，不敢負(fù)于國家，又不忍棄老母，遂經(jīng)安撫司告首，奉圣旨補本營副都頭。后來繼而金人侵犯中原，俊自靖康元年首從軍旅于京城下，與金人相敵斬首，及俊口內(nèi)中箭，射落二齒，奉圣旨特?fù)Q授成忠郎。后來并系立戰(zhàn)功，轉(zhuǎn)至今來官資?？”M節(jié)仰報朝廷。今來張?zhí)窘Y(jié)連俊起事，俊不敢負(fù)于國家，欲伺候?qū)砀皹忻苄懈眨嬖剰埾喙案媸?。又恐都統(tǒng)王太尉別有出入，張?zhí)竞竺鎰e起事背叛，臨時力所不及，使俊陷于不義。俊已于初七日面覆都統(tǒng)王太尉訖。今月初八日納狀告首，如有一事一件分毫不實，乞依軍法施行。乃俊自出官已來，立到戰(zhàn)功，所至今來官資，即不曾有分毫過犯。所有俊應(yīng)干告敕宣札在家收附外，有告首呼千等補副尉都頭宣繳申外，庶曉俊忠義，不曾作過不敢負(fù)于國家。謹(jǐn)具狀披告，伏候指揮。”次歲，明清入朝，始得詔獄全案觀之，岳侯之坐死，乃以嘗自言與太祖俱以三十歲為節(jié)度使，以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握兵之日，受庚牌不即出師者凡十三次，以為抗拒詔命。初不究“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之義。又云：“岳云與張憲書，通謀為亂。”所供雖嘗移緘，既不曾達(dá)，繼復(fù)焚如，亦不知其詞云何，且與元首狀了無干涉。鍛煉雖極，而不得實情，的見誣罔，孰所為據(jù)，而遽皆處極典，覽之拂膺！儻非后來詔書湔洗追褒，則沒地銜冤于無窮。所可恨者，使當(dāng)時推鞫酷吏漏網(wǎng)，不正刑典耳！王俊者，初以小兵，徒中反告，而轉(zhuǎn)資，晚以裨將而妄訐主帥，遂饕富貴。駔卒鈐奴，一時傾崄，不足比數(shù)?？计浣K始之間，可謂怪矣。首狀雖甚為鄙俚之言，然不可更一字也。

82

田登知南都。一日詞狀，忽二人扶一癃老之人至庭下，自云：“平日善為盜。某年日某處火燒若干家，即某為之。假此為奸，至于殺人。或有獲者，皆冤也。前后皆百余所，未嘗敗露。后來所積既多，因而成家，遂不復(fù)出。所扶之人，即其孫也。今年逾八十，自陳于垂死之際，欲得后人知之而已。”登大驚鄂，命左右縛之，則已殂矣。_程可久云。

83

馬子約純負(fù)材自任，好面折人，人敬長之。建炎中，呂元直作相，子約求郡，元直拒之，徐云：“有英州見闕，公可往否？”子約曰：“領(lǐng)鈞旨。待先去為相公蓋一宅子奉候。”_{朱新仲云。}

84

靖康之末，二圣北狩，四海震動，士大夫救死不暇，往來賊中，洋洋自得者，吳幵、莫儔二人，路人所知也，事定皆竄逐嶺外。秦會之為小官時，幵在禁林，嘗封章薦之，疏見其文集中，稱道再三，秦由此進(jìn)用。后為相，遂放二人逐便。幵，滁人也，內(nèi)自愧怍，不敢還里，卜居于贛上。秦乃以其婿曾端伯慥知虔州。

85

國朝以來，六曹尚書寄祿，今之金紫銀青光祿大夫之官也。雖不登二府，亦循途而遷。國初，如竇儀、陶谷、邢昺，后來楊文莊、張忠定、晁文元、孫宣公、馬忠肅、余襄公。元豐官制后易今名，如滕章敏、王懿敏、王懿恪、范蜀公之類。佑陵時，溫萬石、孟昌齡、王革父子、宋喬年、盛章、詹度，皆為金紫銀青光祿大夫，極多，不止此。中興后，宋貺益謙、洪景盧邁俱宣奉大夫，上課陳乞，悉柅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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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時自畫其所蓄古器為一圖，極其精妙。舊在上蔡畢少董良史處。少董嘗從先人求識于后。少董死，乃歸秦伯陽熺。其后流轉(zhuǎn)于其婿林子長桷，今為王順伯厚之所得。真一時之奇物也。先人跋語云：“右《古器圖》，龍眠李伯時所藏，因論著自畫，以為圖也。今藏予友畢少董家。凡先秦古器源流，莫先于此軸矣。昔孔子刪《詩》、《書》，以堯、舜、殷、周為終始，至于《系辭》，言三皇之道，則罔罟、耒耨、衣裳、舟楫所從來者而，繼之曰：‘后世圣人者，欲知明道、立法、制器咸本于古也。’本朝自歐陽子、劉邍父始輯三代鼎彝，張而明之曰：‘自古圣賢所以不朽者，未必有托于物，然固有托于圣賢而取重于人者。’歐陽子肇此論，而龍眠賡續(xù)，然后渙然大備。所謂‘三代邈矣，萬一不存，左右采獲，幾見全古’，惟龍眠可以當(dāng)之也。此圖既物之難致者而得之，又少董以聞道知經(jīng)，為朝廷識拔，則陳圣人之大法，指陳根源，貫萬古惟一理，其將以春秋侍帝傍矣。”順伯錄以見予。

87

靖康之亂，省部文字散失不存。南渡之后，有禮部老吏劉士祥者，大為奸利。士子之桀黠者，相與表里，云“某歲曾經(jīng)省試下合該年免”，既下部，則士祥但云“省記到”，因而僥幸，遂獲推恩者不知其數(shù)。_薛叔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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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彥實構(gòu)括，番昜人，子公參政大父行。有《東窗集》行于世。自知廣德軍秩滿造朝，除著作郎。秦會之當(dāng)軸，其兄楚材為秘書少監(jiān)，約彥實觀梅于西湖。楚材有詩，彥實次其韻云：“天上新驂寶輅回，看花仍趨雪英開。折歸忍負(fù)金蕉葉，笑插新臨玉鏡臺。女堞未須翻角調(diào)，錦囊先喜助詩材。少蓬自是調(diào)羹手，葉底應(yīng)尋好句來。”時楚材再婚，故及玉鏡臺事。會之見之，大稱賞曰：“旦夕當(dāng)以文字官相處。”遷擢左史，再遷而掌外制。楊原仲并居西掖，代言多彥實與之潤色。初亦無他。彥實偶戲成二毫筆絕句云：“包羞曾借虎皮蒙，筆陣仍推兔作鋒。未用吹毛強分別，即今同受管城封。”原仲以為誚己，大怒訴于會之，言路彈之。彥實以本官罷為宮祠。謝表云：“雖造化之有生有殺，本亦何心；然臣下之或賞或刑，咸其自取。”屏居數(shù)年，求休致。先除次對，帥南昌。雖生不及拜命，而身后盡得侍從恩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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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壬戌夏，顯仁皇后歸就九重之養(yǎng)，伯氏仲信，年十八，作《慈寧殿賦》以進(jìn)云：“臣聞乾天稱父，坤地稱母。天地至大，必言之以父母者，明其尊崇博厚，無以加也。是以圓首方足，皆仰之、壽之、欲報、欲奉，無不極盡。由古以來，圣人之盛，莫過堯舜，而孟子以謂堯舜之道，孝悌而已矣。恭惟皇帝陛下，繼大人之照，宜日中之豐，體堯邁舜，憲古明王，以治天下，發(fā)為號令典誥，廟謨宸斷，親仁善鄰，開物成務(wù)者，莫不以孝為首。臣聞孔子謂曾參曰：‘明王以孝治天下，故災(zāi)害不生，禍亂不作。’仰惟陛下，曩者以皇太后扈從未還，愿見之心，致軫宵旰；四方兆民，延頸指日，以冀來音久矣。斯焉天人交孚，鄰邦修眭，櫜弓箙矢，息師偃革，寰宇之間，遂臻安堵。恭奉騩駕，言歸闕庭。凡在動植，孰不手舞足蹈，翼鼓膺奮！遹觀古初，夐無前此。臣伏以老氏三寶，以慈為首；乾元之道，萬國咸寧。洪惟慈寧之殿，合為嘉名，超軼前世。致安之道，繇是以始。形勢制作，煥乎其有文章，儀刑萬邦，風(fēng)化際薄，無所不及。若堯之光被四表，舜之丕冒海隅蒼生者，行見于今日，甚盛烈也。臣生長當(dāng)世，薰陶漸摩，德義之人，目睹心欣，不能自已。思欲頌良圖，協(xié)恭式，化成規(guī)，誠開金石，感動遠(yuǎn)邇，以彰圣治莫大之慶，而昭述巨美者有日矣。輒因殿之名，以推原萬一。至于辭意淺陋，言語膚率，不能抉奇摘異以為偉，不惟不能，亦所不敢也。臣謹(jǐn)昧死再拜而作賦焉。臣恭惟皇帝之嗣位十六載也，海宇澄清，四方砥平，受上天之眷命，紹洪基于大明。邇安遠(yuǎn)至，措刑寑兵。人熙熙兮春臺，物蕩蕩兮由庚。六服承德，眾心成城。所以復(fù)炎德之輝，而迓周邦之衡。先是騩駕從狩鄰國，克享天心，咸有一德，式遄來歸，歡動九域。乃命群工，擇基之隆，儲祥之勝，坼建問安之上宮。列辟肅然而赴職，百執(zhí)槍然而效忠。爰即行闕，以成厥功。于是上高擬天，下蟠法地，削甘泉之繁縟，屏含元之侈麗，揆太極之宸模，就坤靈之寶勢。乃諏龜筮，龜筮協(xié)從；乃稽萬物，萬物無異。帝曰欽哉，乃彰鴻名。慈以覆育于天下，寧以鎮(zhèn)服于寰瀛。蓋將昭徽音于太姒，而表思齊于周京者也。有嚴(yán)有憑，或降或升。揆之以日，筑之登登。經(jīng)始勿亟，百堵皆興，伎者獻(xiàn)其伎，能者精其能。否往兮泰來，閫決兮垠開。倉昊馳耀兮，黃只助培。運郢碩之斤斧，攻杞梓之良材。萬杵散雨兮，千镵轉(zhuǎn)雷；離婁督繩兮，而公輸削墨；夏育治礫兮，孟賁掇荄。聲隆隆兮伐喬枚，勢轞轞兮豁層厓。長林巨植兮，千年之產(chǎn)而萬年之材。輾如闖、直如矗兮，崔嵬于時。山壤獻(xiàn)靈，川流效祉。陸架水浮，風(fēng)屯云委。輻湊鱗集，衡行櫛比，以萃于殿之址也。于是匠氏經(jīng)營，百藝駢并。礪焉而礪，硎焉而硎。高下曲折，涂塈丹青。此興造之本意，而動作之形容也。既而四周凌天而岌嶪，九門參空而伶俜。闕百常兮屋十尋，皆爵兮建瓴。儋儋千栭，閑閑旅楹。岫綺對砌，窗霞翼欞。彤墀洋洋，金碧煌煌。神鴟展吻而呀，文犀厭牖而赫張。寶排象拱，列星間梁。撩桶欒楶，黼藻鉛黃。玫瑰玳瑁，翡翠明珰。方疏圓井，琑連斗扛。枅欀上承，柱石下當(dāng)。騰雙猊兮盤礎(chǔ)，刻怒兕兮伏相。其蟠也顏九淵之虬屈，其翥也若千仞之鳳翔?；虻刮钠嵊谛l(wèi)社，或薦孤桐于嶧陽。烏橫截，緗蘗交相。第栲栵與椅榎，積楩柵兮豫章。蓋天下之奇干，盡羽粲而國欀。夫然未足以比其制，未足以形其雄。轇轕巄，飛云架空。出入兮日月，吸呼兮雨風(fēng)。開重軒兮累玉，鱗萬瓦兮游龍。高下發(fā)直，左右翼從。西八東九，金礫珉镕。平寫三山之景，坐移群玉之峰。喜泄泄兮樂融融，入如遇兮出如逢。映斗杓而瞳眬，挹天漢兮舂容。觀其巨鎮(zhèn)在南，長江在東，前擁后顧，盤錯洼隆。占皇圖之奕奕，郁佳氣之蔥蔥。天海相際，造化溟蒙。雕題貫膂，大艨。尋撞戴斗兮航浮，索援皆馳驅(qū)而致恭。采肅慎之楛矢，職夷黔之布賨。上則天目、於潛之山，鳳凰南北之巔，巉巖巀嶭，窈窕回旋。狀群羽之集麓，若萬馬之奔川。海門之潮，滄溟之淵，濠洶奔放，勢如朝焉。皆足以小崤、函而吞涇、渭，等河、雒而隘隴、岍。夫以此而駐蹕，實一制而萬全。然而不以為離宮，不以為別宇，而獨以奉長樂之安，而為承顏之所，故能遠(yuǎn)邁漢唐，夸歷三五，則雖兼天下之奉，極天下之貴，亦人所樂而天所與也！凡臣所鋪翼而陳之者，尚可名言之也。非比三吳之盛麗，九旗之容衛(wèi)，六宮之深嚴(yán)，萬物之侈冶，不足以隆一人之孝于無窮。于是俯而拜，仰而重曰：當(dāng)乎法駕言歸，宗祏生輝，千丈萬騎，如指如摩，備一時之盛禮，慶萬國之洪禧。望閶闔兮瑞霏微，劐棱兮祥威蕤。馭嚴(yán)嚴(yán)之玉輦，建之朱旗。華蓋效杠，天驥驂非。增日星之光明，闐老幼之提攜。千官之班兮鴛鷺，兆民之欣兮嬰慕。喜動于堪輿，澤周流于道路。樂極者或至于拚躍，感深者爭先于馳騖。沈漻晏然兮屏翳收風(fēng)，叆叇不興兮豐隆霽怒。雙閎敞兮如升，萬室昂兮如訴。若乃萬壽誕日之辰，一人會朝之際。濟濟峨峨，群臣在位，皆輔皋而弼夔，過房、杜兮丙魏，奉玉巵兮瓊甓，展采儀兮文陛?；实酃甘掠H之美，以獨高于萬世。進(jìn)退禮樂，抑崇下貴。隆帝業(yè)兮億載，歡祝圣人兮千萬歲。然后敷茲睿化，遍于中下，尊卑模范兮盈里閭，膏澤滲漉兮盛王霸。工在衢，士在朝，而農(nóng)在野。百度修明，萬幾間暇，無有遐遺。睦如姻婭，四海安若。覆盂九有，基如太、華。于是有客相謂曰：子聞今日之盛事歟？曰：然。嘻！為堯舜神人以和運，紹五帝獄訟謳歌，但無為而已矣，于致養(yǎng)以云何？豈若我皇躬勤儉之資，恢隆平之時，約己以奉太母之訓(xùn)，致美以化群黎之為。端壹心而應(yīng)感，斥眾異之盱睢，煥爛方冊，照溢《書》《詩》哉！且客聞歷代之制乎？土階之卑，不免乎儉固；雕椽之飾，不免乎驕奢。魯夸靈光，而但述土木之巧；魏稱景福，而徒為制作之華。俱游觀之是云，奚文辭之足夸！又豈若我皇綏定邦家，以成孝道，允邵羲、媧哉！且上棟下宇，圣人所取也；至德要道，圣人之孝也；作可楚室，能修泮宮，諸侯之功也。與其論諸侯，曷若言圣道；與其言雄壯，曷若言圣德。明明我宋，得天下之統(tǒng)。蒸哉祖宗，膺器之重，殆二百年，休聲無壅。下之所奉者惟君，上之所承者惟親。當(dāng)君享九重之實，而親安萬乘之尊，蓋匹夫之孝，曾、閔所難，不足以言。惟據(jù)域中之大，饗天下之養(yǎng)，然后為重也。已析而合，既失而得，然后為喜之至也！曠古所無，一旦在己，漢唐所恨，自我而得。凡是數(shù)者，兼而有之，不特為四方之賀，又將為萬世之光寵也。今是殿也，不奢不陋，不高不卑，合禮之界，與天下齊。以是為固，鞏于鼎龜；以是為寶，保若山溪。雖廣八荒而為城，開溟、渤而為池，倚圓天而為蓋，立棟梁于四維，亦奚有宜乎！于是再拜而歌曰：蒼蒼高旻，覆下民兮。與物為春，澤無垠兮。一人孝至，通帝意兮。金石可開，不可移兮。上下合契，定大議兮。法駕六騩，言還歸兮。敕以慈寧，為殿名兮。厥功告成，百室盈兮。居之克安，若石磐兮。四方瞻觀，化益寬兮。天人合應(yīng)，助其證兮。光啟中興，祖武繩兮。紹復(fù)大運，法堯舜兮。旋澤曲軫，翕然順兮。孝道克全，鑒上天兮。壽祿萬年，其永延兮。圣人孝兮，感人深責(zé)。成賢輔兮，雋功克忱。廣殿軒軒兮，巨廈深沉。晨昏之養(yǎng)兮，萬乘親臨。財豐俗阜兮，寫于薰琴。百姓克愛兮，諸侯克欽。亙?nèi)f國兮，得其歡心。宮殿之制，已陳之矣；天子之孝，既備述矣；四方之心，見于斯矣；口軟字碎，其言卑矣；欲昭圣孝，永無極矣；日月為字，天為卑矣！”許彥周跋云：“王仲信此賦，如河決泉涌，沛乎莫之能御也。天資辭源之壯，蓋未之見。昔柳柳州云：‘辨如孟軻，淵如莊周，壯如李斯，明如賈誼，哀如屈原，專如揚雄。’柳州論之古人，以一字到，今不可移易。愿吾仲信，兼用六語，而加意于莊、屈，當(dāng)與古人并驅(qū)而爭先矣！”伯氏天才既高，輔以承家之學(xué)，經(jīng)術(shù)文章，超邁今古；真草篆隸，沈著痛快；天文地理，星官歷翁之所嘆伏；肘后卜筮，三乘九流，無不玄解；丹青之妙，模寫煙云，落筆人藏以為寶。奏賦之時，與范志能成大詔俱赴南宮。其后志能登第，名位震耀，而伯父坎壈以終。興言流涕，如昔人《二老歸西伯賦》云：“一為尚父，一為餓者。”雖升沈之不同，其趣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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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長元符末間居錢塘，無憀中，春時往霅川，游郊外慈感寺。寺僧新建一堂，頗偉勝，元長即拈筆題云“超覽堂”。適有一客在坐，自云能相字，起賀云：“以字占之，走召入見，而臣字旁觀如月，四字居中，當(dāng)在初夏。”已而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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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度娶荊公之女，封福國夫人。止一子，子因仍是也。談天者多言其壽命不永，元度夫婦憂之。一日，盡呼術(shù)者之有名，如林開之徒集于家，相與決其疑，云當(dāng)止三十五歲。元度顧其室云：“吾夫婦老矣，可以放心，豈復(fù)見此逆境邪？”其后子因至乾道中壽八十而終。然其初以恩幸為徽猷閣學(xué)士，靖康初既，蔡氏敗，例遭削奪，恰年三十五，蓋其祿盡之歲。由是而知五行亦不可不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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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丁亥，家祖守九江，夜登庾樓，遠(yuǎn)望大江中燈焰明滅，坐客以為漁火。家祖曰：“不然，是必為奸者。”遣吏往捕之，頃刻而至，乃舟中盜鑄錢。其模如火甲狀，每出爐則就水中蘸而取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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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中，有兩地，早從王荊公學(xué)，以經(jīng)術(shù)自任，全乏文采。自建業(yè)移帥維揚，臨發(fā)，作長短句題于賞心亭云：“為愛金陵佳麗。乃分符來此。擁麾忽又向淮東，便咫尺，人千里。畫鼓一聲催起。邦內(nèi)人齊跪。江山有興我重來，斟別酒，休辭淚。”官中以碧紗籠之。后有輕薄子過其下，刮去“有”字，改作“沒”字，“我”字易作“你”字。往來觀之，莫不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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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牛奇章《玄怪錄》載：“蕭至忠欲出獵，群獸求哀于山神云：‘當(dāng)令巽二起風(fēng)，滕六致雨。’翌日風(fēng)雨，蕭不復(fù)出郊。”建炎中，金寇駐楚、泗間，時張、韓擁兵于高郵。虜誓于眾，整師大入。二將自料非其敵，深以為怯。將欲交鋒之際，風(fēng)雨大作，虜眾辟易散走，損折甚多，因遂奏凱。范師厚直方，滑稽之雄也。為參贊軍事。笑云：“焉知張七、韓五，乃得巽二、滕六力邪！”聞?wù)邽橹逄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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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德象滋晚守京口，怠于為政。湯致遠(yuǎn)鵬舉為兩浙漕，宣言俟應(yīng)辦虜使，至郡按治之。時秦會之當(dāng)國，德象求援于秦。蓋宣和初，秦赴試南宮，鄭為參詳官，其所取也。至是，湯別秦以行，秦云：“鄭德象久不通問，有少書信，煩為提攜，達(dá)因面授之。”湯視緘題云：“稟目申呈判府顯學(xué)侍郎先生。門下具位秦檜謹(jǐn)封。”湯得之，幡然而改。乃奏其治狀，遂移帥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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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間，戎務(wù)方殷。有士子賈元孫者，多游大將之門，談兵騁辯，顧揖不暇，自稱“賈機宜”。時有甄陶者，奔走公卿之前，以善干事，大夫多使令之，號“甄保義”?？涨嘞壬鷩L戲以為對云：“甄保義非真保義，賈機宜是假機宜。”翟公巽每誦之于廣坐，以為笑談。元孫，建炎龍飛，為特奏名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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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紹興壬午從外舅帥合肥?？ぶ吻坝小端呢S碑》，屹然有樓基在焉。上云：“《唐崔相國德政碑》。李華文，張從申書。”天寶中所立也，詞翰俱妙。念欲摹打，是時大兵后，工匠皆逃避未歸。已而明清持牧貢造朝，私念復(fù)來必須償此志。繼而外舅易鎮(zhèn)京口。后十年，明清赴壽春幕，道出于彼，始再往訪之，則不復(fù)存。詢之，云：“前歲武帥郭振者，取以砌城矣。”大以悵然。悍卒無知，亦何足責(zé)，付之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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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去夏掃松山陰，郡齋中見王成之信所刊其寶藏顏魯公墨帖，自題其后，極為夸大，固已訝其字畫不工，及觀其后有云：“楊徽之、蘇易簡、張洎、錢易同觀于玉堂之署。”尤為可疑。遂亟取玉堂題名及史冊諸傳考之：楊文莊初未嘗入翰苑；雖蘇太簡自雍熙六年至淳化五年出入禁林十年，而錢希白以天圣四年方掌內(nèi)制，距太簡之在院，相去凡隔四十五年；希白卒年五十五，是時方為兒童，何緣而同造金坡邪？今春高郵守張仲思顧寄以其家藏秦少游所臨蘭亭刻置黃堂墨本見遺，后少游題云：“元豐二年八月書，時年五十九。”案：少游本傳及志銘云：“以建中靖國元年卒，年五十三。”而《龍井題名》：“元豐五年，三十六。”則又焉得元豐二年年五十九乎？二物皆贗甚明。由是而知凡入石跋識，不可不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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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甲子歲，衢、婺大水，今首臺余處恭未十歲，與里人共處一閣，凡數(shù)十輩在焉。閣被漂幾沈，空中有聲云：“余端禮在內(nèi)，當(dāng)為宰相，可令愛護之。”少選，一物如黿鼉，其長十?dāng)?shù)丈，來負(fù)其閣，達(dá)于平地，一閣之人，皆得無它。又，三衢境內(nèi)地名張步，溪中有石，里人號曰“團石”。有讖語云：“團石圜，出狀元；團石仰，出宰相。”乙丑歲，水涸，石忽如圜鏡。明年，劉文孺章魁天下。前歲大水，石乃側(cè)仰，而去年余拜相。此與閩中“沙合南臺”蓋相似也。_{沈信叔訦云}。

《易》貴多識前言往行，《詩》貴多識鳥獸草木之名。至于多聞見則欲守約而守卓，寡聞見則曰無約而無卓。古人有取乎博洽者，于此可見。誠以寡陋之為吾病不淺也。范武之問殽烝，籍談之忘司典，可以鑒矣?！抖Y記》有云：“學(xué)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強也。”世之旁搜廣采，貪多務(wù)得者，其亦以自反、自強者，有以加力于其先，故其知識聞見之多，日以博洽，自然人鮮得而企及。雪溪先生秉太史筆，諸子仲信、仲言，史學(xué)得之家傳。惟父子志趣高遠(yuǎn)，學(xué)問器識率加于人一等，故所以自期者，夐然與眾不同。雖經(jīng)史子集傳記與夫九流百家道釋之書，皆已饜飫，方且以為未足，而又求所未聞，訪所未見，常有歉然不滿之意。茲泰、華所以不得不高，溟、渤所以不得不深也歟。不谫自幼服膺雪溪先生之名，恨不得摳衣趨隅，在弟子列。所幸得從仲信、仲言游。仲信寓越之蕭寺，不谫以敝廬密邇，時一相過，未嘗不劇談終日，有補于茅塞為多。仲言后居甥館于嘉禾，每興契闊之嘆。仲信著《京都?xì)q時記》、《廣古今同姓名錄》；留心內(nèi)典，作《補定水陸章句》；洞曉天文，作《新乾曜真形圖》。此皆平昔幸得以窺一斑者。不寧惟是，其發(fā)為稗官小說，尤不碌碌。仲言著《投轄錄》、《清林詩話》、《玉照新志》、《揮麈錄》。昆季之所作，類皆出人意表，且學(xué)士大夫之所欲知者，益信夫父子之博洽。雖名卿巨公，無不欽服敬慕，蓋有自來。遂初尤丈，一時之鴻儒也，淹貫古今，罕見其比。一日，詢仲言以天臨殿與南唐中主畫像，仲言詳陳本末，無一不符。遂初驚愕嘆仰，以為世不多得，至形諸《公送行泰倅詩》，擬欲告于上，收置史館，不果。仲言又嘗剴切上封事。不谫因不自揆，以拙句殿諸公后，有云“信史賒青簡，封章窒皂囊”者，以此?！稉]麈》所錄，尤仲言平日之用功深者。三復(fù)以觀，非志不分、力不衰，加之歉然不滿者，朝夕于懷，未易得此。是不可以無傳也?！肚颁洝废纫芽?，《后錄》、《余話》，不谫備數(shù)昭武日，仲言移書見委，顧淺見寡聞，亦欲以其素所未知者，期天下之共知，是以喜而承命，因浼龍山張君得以繼之。若夫博洽如仲言父子者，則勿以見誚可也。慶元庚申秋七月既望，昭武假守浚儀趙不谫師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