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題　《參拜衡山圖》

癸卯，參拜衡山，登祝融峰，俯視湘流明滅。昔黃龍大師登峨嵋絕頂，仰天長嘆曰：“身到此間，無言可說，惟有放聲恫哭，足以酬之耳?！苯耨囊嘧魅缡怯^。入夜，宿雨華庵，老僧索畫，忽憶天然和尚詩云：“悵望湖州未敢歸，故園楊柳欲依依。忍看國破先離俗，但道親存便返扉。萬里飄蓬雙布履，十年回首一僧衣。悲歡話盡寒山在，殘雪孤峰望晚暉?！奔磳懘速?zèng)之。

二題　《長松老衲圖》

君墨兄屬。曼殊。

癸卯南游，客盤谷，西村澄君過我，出《耶馬溪夕照?qǐng)D》一幀見贈(zèng)，并索予畫。予觀西村杰作，有唐人之致，去其纖；有宋人之雄，去其獷。誠為空谷足音也。遂縱筆作此答之。己酉秋八月既望，曼殊命守補(bǔ)書于徐家匯之半隱行窩。時(shí)夜已四鼓也。

三題　《清秋弦月圖》

“始夜楓林初下葉，清秋弦月欲生華。涼凝露草流螢緩，云斷西峰大火斜。藏壑余生驚逝水，迷津天上惘星槎。興亡聚散經(jīng)心地，商柳蕭森隱荻花?！甭鈱懲醮皆娨狻?

四題　《臥處徘徊圖》

“誰知臥處徘徊，謝庭風(fēng)景都非舊。畫堂塵掩，蓬生三徑，門垂疏柳。白晝初長，清風(fēng)自至，流年空又。看多情燕子，飛來還去，真?zhèn)€不堪回首。昔日嬌隨阿母，學(xué)拈對(duì)、臨窗挑繡。斜陽樓外，熨殘銅斗，線紋舒縐。蠶欲三眠，鶯還百囀，落花時(shí)候。問重來應(yīng)否銷魂，試聽江城笳奏?！庇忆浢髂┡铀丶巍端堃鳌芬婚牎＞G慘紅愁，一字一淚。嗚呼，西風(fēng)故國，衲幾握管而不能下矣！

五題 《潼關(guān)圖》

1

昔人《出山海關(guān)詩》，有“馬后桃花馬前雪，教人那得不回頭”句，然稍陷柔弱。嗣同仁者《潼關(guān)》詩云：“終古高云簇此城，秋風(fēng)吹散馬蹄聲。河流大野猶嫌束，山入潼關(guān)不解平。”余常誦之。今奉母移居村舍，殘冬短晷，朔風(fēng)號(hào)林，吾姐榎本榮子屬畫，泚筆成此。

2

潼關(guān)界河南、陜西兩省，形勢(shì)雄偉，自古多題詠，有“馬后桃花馬前雪，教人那得不回頭”句，然稍陷柔弱。嗣同仁者詩云：“終古高云簇此城，秋風(fēng)吹散馬蹄聲。河流大野猶嫌束，山人潼關(guān)不解平。”余常誦之。今奉母移居村舍，殘冬短晷，朔風(fēng)號(hào)林，泚筆作《雄關(guān)圖》，不值方家一粲耳。

六題 《悼故友念安圖》

甲辰，南歸嶺海，風(fēng)雨連綿，故友念安屬作《茅庵偕隱圖》。及后歸自星州，忽聞念安已辭塵世矣。但見三尺新墳，芳草成碧，鄰笛之恫，烏能己已！曼殊。實(shí)書款。

七題 《白馬古寺圖》

1

惟東漢孝明皇帝永平七年，歲次甲子，帝敕郎中蔡愔、中郎將秦景、博士王遵等一十八人，西尋佛法。至印度國，延迦葉摩騰、竺法蘭用白馬馱經(jīng)，并將釋迦畫像，以永平十年，歲次丁卯，至于洛陽。帝悅，造白馬寺，譯《四十二章經(jīng)》。是為佛教?hào)|流之始。

2

惟東漢孝明皇帝永平七年，歲次甲子，敕郎中蔡愔、中郎將秦景、博士王遵等一十八人，西尋佛法。至印度國，延迦葉摩騰、竺法蘭將白?上畫釋迦像，及《四十二章經(jīng)》一卷，載以白馬。以永平十年，歲次丁卯，十二月三十一日，至于洛陽。帝悅，造白馬寺于城西雍門外，譯《四十二章經(jīng)》，是為像教?hào)|流之始。曼殊畫此并識(shí)。實(shí)書。

八題 《白馬投荒圖》

1

甲辰，從暹邏之錫蘭，見崦嵫落日，因憶法顯、玄奘諸公，跋涉艱險(xiǎn)，以臨斯土。而游跡所經(jīng)，都成往跡。今將西人印度。佩珊與予最親愛者，屬余作圖，以留紀(jì)念。曼殊并志。

2

甲辰，由暹邏之錫蘭，見崦嵫落日，因憶法顯、玄奘諸公，跋涉艱險(xiǎn)，以臨斯土，而游跡所經(jīng)，均成往跡。余以扎身情網(wǎng)，殊悔蹉跎。今將西人印度。佩珊，與余最親愛者也，屬予作圖。適劉三詩贈(zèng)余，詩云：“早歲耽禪見性真，江山故宅獨(dú)愴神。擔(dān)經(jīng)忽作圖南計(jì)，白馬投荒第二人?！币虍嫶肆魟e。嗚呼，異日同赴靈山會(huì)耳！

九題 《聽鵑圖》

1

“最可惜，一片江山，總付與啼鴂！”每誦古人詞，無非紅愁綠慘，一字一淚，蓋傷心人別有懷抱。于乎，鄭思肖所謂“詞發(fā)于愛國之心”。余作是圖，寧無感焉？

2

昔人天津橋聽鵑詞云：“最可惜，一片江山，總付與啼鴂！”衲今秋弛擔(dān)韜光庵，夜深聞鵑聲，拾筆圖此，并柬季平一詩，詩曰：“劉三舊是多情種，浪跡煙波又一年。近日詩腸饒幾許？何妨伴我聽啼鵑！”曼殊命蔡守書。

十題 《華羅勝景圖》

華嚴(yán)瀑布在日光山，蓬瀛絕勝處也。仲子曾作《華嚴(yán)瀑布詩》十有四章，詞況麗瞻。又憶昔人羅浮，過黍珠庵，讀破壁間何氏女詩，有“百尺水簾飛白虹，笙簫松柏語天風(fēng)”，亦可誦。吾今作是圖，未識(shí)可有華、羅之勝否？曼殊令傾城錄。

十一題 《百助照片》寄包天笑

無量春愁無量恨，一時(shí)都向指間鳴，我已袈裟全濕透，那堪重聽割雞箏。

樓上玉笙吹徹，白露冷飛瓊佩塊。黛淺含顰，香殘棲夢(mèng)，子規(guī)啼月。揚(yáng)州往事荒涼，有多少愁縈絲結(jié)？燕語空梁。鷗盟寒渚，畫欄飄雪。

余嘗作《靜女調(diào)箏圖》為題二十八字，并錄云林高士《柳梢青》一闋，以博百助眉史一粲。

日來雪深風(fēng)急，念諸故人，鸞飄鳳泊、衲本工愁，云胡不感！故重書之，奉寄天笑足下。雪蝶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