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噩 耗

人格的啟示 作者:王統(tǒng)照


相差四個月整,高爾基逝世之后魯迅先生突然也與世長辭。(高爾基死于六月十八日魯迅先生是十月十九日早去世。)這消息太使人驚訝了!因為在夏間他的病曾經(jīng)有過很危險的時期,竟能安然度過這些日子并無病劇的傳聞,而且在一星期前我曾與他在北四川路匆匆相遇,談過幾句話,面容只是黃瘦,不像病人,語音還是那樣清勁,想不到才隔幾日便在今日清晨撒手人間!

魯迅先生于今可謂蓋棺論定了。關(guān)于他的思想、學(xué)問、文藝上的造就,將來自有許多人作詳盡的敘述,現(xiàn)在只就個人所感略寫數(shù)語。

魯迅先生是戰(zhàn)士,是不服氣的健者,是思深而行堅的人物,是不避艱困的播種者,綜其一生,即除卻文藝的成就不論,已令人嘆服其個性之強,眼光之銳,見事用思之鞭辟入里。如果他不從事于文藝的活動,作別種事業(yè),我相信他也能獨辟蹊徑,有與一般人不同之處。

平庸模棱,將就,對付,是中國人對一切的態(tài)度,無所可又無所不可,過了今日等明日,由種種因襲的傳統(tǒng)觀念養(yǎng)成這個民族的老態(tài)。放一把野火,斷一團(tuán)亂絲,是就是,非就非,愛成真愛,憎即真憎,爽快銳利,不在兩可之間浮游,不向是否中敷衍,試問我們這民族到現(xiàn)在還有這份精神否?魯迅先生早已以善于動火氣著名于文藝界中,也許會有人抓住這一點批評他。但依我想,這正是魯迅先生的特長。如果在世界上都能對付得四平八穩(wěn),無所可否,永遠(yuǎn)是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的態(tài)度,只不過會圓滑而已,以言促成人群的進(jìn)步求有朝氣,絕不是文藝界的同人。

不顧慮,不打算盤,如何見便如何說,這不是一個確能認(rèn)真,有剛氣的人辦不到。

魯迅先生的為人,寫文字,以及他的精神都可用這極通俗的幾句話作代表。

處于多少年來麻木、癱瘓、會計算、講對付的中國民族的今日,社會與個人都需要這樣健強不息的精神作治病的峻利之劑,而魯迅先生便是一個最能投以猛劑的好醫(yī)生。

但我們的病菌還在漫延著而有能力有定識的好醫(yī)生先自去了!只就這一點上想使我們發(fā)生如何的感嘆!

何況國難至此,風(fēng)雨日急在思想界中正自需要有健者作廓清的提示,使我們這遭際艱難的民族更添上要掙扎,要奮斗的生力,誰說魯迅先生不是一個這樣的領(lǐng)導(dǎo)者?

然而恰在此時魯迅先生病故的噩耗已傳遍了全中國與全世界!

這豈止是中國文藝界的重大損失,懷念著這多難的國家,麻木的民族,使一個有心人聽到這個噩耗能不發(fā)生四顧蒼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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