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四)農民、士兵的起義

中國通史 作者:范文瀾 撰


 ?。ㄋ模┺r民、士兵的起義 宋朝統(tǒng)一后的幾十年間,廣大農民和工匠以辛勤的勞動,發(fā)展了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生產,但生產的果實卻被地主階級所剝奪。宋王朝“盡用衰世裒刻(裒音掊p$u)之術,取于民以啖之而猶不足”。地主、富商也爭相榨取農民和工匠的膏血,勞動群眾陷于殘酷的地租剝削和賦役壓榨之中,被斷絕了生路。青年詩人王令作《夢蝗》詩,假借蝗蟲的控訴,犀利地揭露了地主和農民的對立:“嘗聞爾人中,貴賤等第殊。雍雍材能官,雅雅仁義儒。脫剝虎豹皮,假借堯舜趨,齒牙隱針錐,腹腸包蟲蛆?!顒兂嘧由恚嬔势つw?!氄邿o室廬,父子一席居。賤者餓無食,妻子相對吁?!斯倘耸橙耍瑺栘煼瓷崆遥ㄒ艟觠&,語助詞)?……吾害尚可逃,爾害死不除!”地主階級的“材能官”、“仁義儒”們打著仁義之道的旗幟喝農民的血,被“割剝”的農民群眾只有針鋒相對地起來作斗爭,才能驅除這些吃人的虎豹。

  真宗至英宗統(tǒng)治時期,宋王朝在一天天潰爛,農民、士兵的反抗斗爭也在一天天興起。士兵的反抗和農民起義相結合,“一年多如一年,一火(伙)強如一火”。下面是幾次規(guī)模較大的起義。

  益州起義李順、張余等領導的起義失敗后,僅隔四年多,真宗咸平三年(一○○○年)的新正元旦,益州(李順起義后,宋朝降成都府為益州)戍卒在趙延順等八人領導下,又一次發(fā)動了武裝起義。當官員們慶賀元旦時,士兵們奮起殺死兵馬鈐轄符昭壽。知州牛冕在慌亂中縋城逃跑。趙延順等推舉農夫出身的軍官都虞侯王均為領袖,建號大蜀國,建元化順,署置官稱,以小校(低級軍官)張鍇(音凱k3i)為宰相。王均攻占益州后,又攻下漢州,進取綿州、劍門,不下,還成都。彭州農民準備殺兵馬都監(jiān)響應,事泄,首領被殺。各地農民紛紛加入起義軍,起義軍逐漸發(fā)展到數萬人。宋將楊懷忠自蜀州領兵進攻成都。起義軍在崔照、魯麻胡等領導下大敗宋兵。二月,楊懷忠集合嘉州、眉州等七州宋軍再攻成都。王均派趙延順進攻宋邛州、蜀州。起義軍斷絕宋軍邛、蜀援路。宋軍小勝,進到成都南十五里,不敢攻城,以待宋朝的大軍。王均閉城堅守。

  宋王朝派出雷有終為川峽招安使,率領禁軍,結集川峽各州兵,大舉鎮(zhèn)壓起義。二月十九日,雷軍至成都城外,王均開城假作逃遁。雷軍進城擄掠民財,部伍混亂。起義軍伏兵四起,宋軍不能出,大部被殲滅。雷有終墜城逃跑,敗回漢州。三月,雷有終又自漢州進兵,至成都附近。四月,王均自升仙橋分路迎敵,損失千余人,退守成都。宋軍不敢進。五月,宋真宗下詔,對“益州亂軍”招降。起義士兵繼續(xù)堅持拒守。直到九月間,宋軍久攻不下,乘起義軍不備,夜間挖隧道入城。王均率起義軍二萬人突圍而走。雷有終入城,積薪點火,捕得魁壯男子,指為受起義軍官職,即投火燒死。前后燒死數百人。十月,王均起義軍至富順,奪城據守。雷有終派楊懷忠軍追襲。宋軍入城,王均堅持不屈,自縊犧牲。起義軍六千余人被俘。

  王長壽起義一○○五年,逃亡兵士王長壽,聚眾百余人起義,至陳留,攻打州縣。宋朝派遣專使增兵鎮(zhèn)壓。起義軍在澶州、濮州間,與官軍搏斗,發(fā)展到五千余人。起義軍攻入胙城。宋磁州知州許均領兵至胙城,王長壽被俘。起義失敗。

  陳進起義一○○七年,廣西宜州士兵在軍校陳進領導下起義。宋宜州知州劉永規(guī)統(tǒng)治嚴酷,強迫兵士率領他們的家屬上山伐木,修建州署,風雨不停。士兵常遭毆打。六月間,憤怒的士兵,在陳進領導下,殺劉永規(guī),擁立判官盧成均為帥,號南平王,據宜州城起義,宋王朝大為震動。真宗分派曹利用、張煦為廣南東、西路安撫使領兵鎮(zhèn)壓,并調發(fā)荊湖南、北等路禁軍集結。自京師至宜州增置馬遞鋪傳達軍情,又詔諭廣州設備,防御起義軍東下。起義軍自宜州攻宋懷遠軍,圍攻數日,不下,進取柳州。宋柳州知州王昱(音玉y))逃跑。起義軍占據柳州城。又分兵攻打象州。圍攻四十日,不下。象州農民向起義軍贈送食物,熱烈支援。九月,曹利用以大軍救象州,與起義軍遇于武仙縣李練鋪。陳進領兵拒敵,敗退至城下。盧成均叛變降宋。陳進及起義軍領袖六十余人被捕犧牲。

  王倫起義一○四三年(仁宗慶歷三年)五月,京東路駐軍一百多人在士兵王倫領導下奮起殺死沂州巡檢使朱進,占據沂州起義。起義士兵南下攻打泗州,渡過淮水,轉戰(zhàn)楚州、真州、揚州、泰州、滁州,直抵和州。義軍所到之處,宋官軍望風而降。諫官歐陽修上疏說:“王倫所過楚、泰等州,連騎揚旗,如入無人之境?!备鞯匮矙z、縣尉相繼投降,衣甲器械均歸義軍。起義不斷勝利發(fā)展,王倫著黃衣,立年號,置官職,聲勢大振。七月間,宋朝集合各路兵鎮(zhèn)壓起義,起義軍在揚州山光寺南戰(zhàn)敗。王倫在和州歷陽兵敗,至采石磯,被殺犧牲。

  張海等農民起義王倫起義失敗后,歐陽修上疏說:“殊不知前賊(起義者)雖滅,后賊更多。今建昌軍一火四百余人,桂陽監(jiān)一火七十人,……其余池州、解州、鄧州、南京等處各有強‘賊’不少,皆建旗鳴鼓,白日入城?!币弧鹚娜昃旁麻g,金州起義軍入州城,奪取府庫兵仗,分散錢帛給貧民,日暮出城而去。各地義軍打入州城者,約三、四十州。農民和士兵的起義,到處興起,遍滿天下。規(guī)模較大的是陜西商山張海等領導的起義。

  一○四三年夏,陜西大旱,饑民達二三百萬人。八月間,商州農民千余人發(fā)動了起義。起義領袖有張海、郭邈山、黨君子、范三、李宗等人。起義軍環(huán)繞虢州(虢音國gu$)、盧氏以東,洛陽、長水以西結集。京西路各地農民起而響應,威脅京都開封。宋朝派出左班殿直曹元喆(同哲)等統(tǒng)領禁兵鎮(zhèn)壓。起義軍長驅南下,直抵襄、鄧、均、郢(音影y!ng)各州。自陜南經豫西到鄂北的千余里地帶,到處燃起了起義的烈火。宋樞密副使富弼向朝廷奏報說:“秦末、隋末、唐末諸寇(起義軍)……觀其初起,莫不甚微,尚不得如張海、郭邈山輩如此強盛?!逼鹆x軍進至光化軍界。宋兵士五百余人,以邵興為首起兵,與起義農民相結合,發(fā)展到千余人。至商於,殺宋“提舉捉賊”將官上官珙。官軍敗潰,藏匿山谷間,邵興揭榜號召宋鑄錢監(jiān)士兵響應。邵興軍至興元府,大敗宋軍。宋軍校趙明率眾向邵興投降。宋朝以重兵殘酷鎮(zhèn)壓起義者,十一月,邵興在興、洋界壻水戰(zhàn)敗被殺。十二月,張海等在戰(zhàn)場上犧牲。

  保州士兵起義一○四四年八月,駐守保州邊界地帶的禁兵數千人,因受官員虐待,憤而起義。保州通判石待舉、走馬承受宦官劉宗言上城頑抗,被起義士兵殺死,知州劉繼宗逃跑溺死。保州地接契丹,宋王朝大為震恐,命宣撫使富弼統(tǒng)帥各路兵鎮(zhèn)壓。宋軍持詔書招降,部分兵士被騙誘開城門投降。宋軍入城,將發(fā)動起義者四百二十九人,全部坑殺。起義遭到失敗。

  王則起義三年之后,貝州又爆發(fā)了士兵和農民的起義。起義領導者王則,本是涿州的農民,逃荒到貝州,給地主放羊,后來應募到宋軍中當兵,起義前是宣毅軍的小校。貝、冀等州本來有彌勒教在民間秘密流傳。傳說“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王則利用彌勒教的傳說,傳布著變革世道的輿論,并利用彌勒教和德州、齊州的士兵、農民取得了聯(lián)系。起義事先作了部署。吸取益州士兵起義的經驗,準備在慶歷八年(一○四八年)新正元旦,乘官吏們慶賀新年時,各地同時起兵,攻取河北。由于這個計劃事前被泄露,王則不得不在慶歷七年(一○四七年)十一月冬至節(jié),提前發(fā)動起義。當州官們去天慶觀拜謁時,王則率領起義士兵打開兵庫,奪得武器;打開監(jiān)獄,釋放囚犯,隨即逮捕了宋朝的知州張得一。王則占領貝州后,建國號安陽,稱東平郡王。以州吏張巒為宰相,卜吉為樞密使。城內起義的居民,在面部刺上“義軍破趙得勝”六字,表示推翻宋王朝統(tǒng)治的堅決意志。

  起義極大地震動了宋王朝。仁宗慨嘆說:“大臣無一人為國了事者,日日上殿何益?”參知政事文彥博請往鎮(zhèn)壓。慶歷八年正月,仁宗派文彥博為河北宣撫使,以明鎬(音號h4o)為副,領大軍圍攻貝州。宋軍攻城,久不能下。最后在北城急攻,乘義軍不備,在南城挖通地道,潛入城內。起義軍突圍而出,王則、張巒、卜吉等被俘。起義士兵仍依村舍作戰(zhàn),直到最后被焚犧牲。宋朝統(tǒng)治者把王則、張巒、卜吉等押解到開封,殘暴地處死。起義領袖們英勇地犧牲了。

  王則起義,從發(fā)動到失敗,不過六十五天,但給予宋王朝的打擊,是沉重的。起義利用宗教傳播輿論,事前已有計劃部署,發(fā)動后建置官屬,有步驟地行動。比起前此的士兵起義來,顯然又前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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