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唐·霍夫勒需要一個新聞標題。作為電子貿易類期刊《電子新聞》的定期撰稿人，霍夫勒剛剛為加州北部蓬勃發(fā)展的計算機芯片行業(yè)撰寫了一系列專題報道。時值20世紀70年代初，雖然經濟增長放緩，但硅谷仍被摩爾定律統(tǒng)治。硅谷復雜的電路板中微型的、閃電般運轉的硅半導體元件每個月都在變得更小、更便宜，也更強大。所有曾經包含彈簧、晶體管、存儲器核心或者真空管的東西，現在都可以替換為由硅芯片驅動——從工廠設備到大型計算機，再到手表。計算機的強大力量正凝聚在微型芯片中。這是一場革命。
加州北部雖然有許多競爭對手——在達拉斯，電子巨頭德州儀器和摩托羅拉制造了數以千計的芯片，但硅谷出現的技術創(chuàng)新正在驅動更強大、更精密的計算機。IBM——美國大型計算機領域的王者——自產芯片，但該行業(yè)的其他公司還需要仰仗西部。
“紐約和華盛頓的那些人把這里稱為‘硅谷’。”有一天幾位來訪的銷售經理在午餐時告訴霍夫勒。簡短、令人難忘、略帶詼諧——畢竟硅是從沙子中提煉的——這個名字正好適合這位記者向讀者們描述加州北部那個悠閑但充滿創(chuàng)業(yè)精神的角落?！睹绹韫取?，1971年1月11日，霍夫勒的文章標題在《電子新聞》的封面閃亮登場。這個名字從此流傳下來。
豋在《電子新聞》的“美國硅谷”一文
馬車輪酒吧
這個名字能夠長久流傳與唐·霍夫勒的持續(xù)報道有關。當時，全美國的記者很少把目光投向東北走廊之外，報道加利福尼亞郊區(qū)這片有些書呆子氣的地區(qū)。霍夫勒只能孤軍奮戰(zhàn)，他在沃克的馬車輪酒吧里那間被他稱為“現場辦公室”的高腳凳上收集了絕大多數情報。在這個明顯缺乏夜生活的地區(qū)，這里是半導體行業(yè)從業(yè)者的首選。隨著工作之后的放松閑談變成塞滿軟墊的酒吧隔間醉醺醺的八卦對話，霍夫勒收集到了獨家新聞。他獲知的消息涵蓋方方面面：從新產品的發(fā)布到大規(guī)模招聘，再到最近的婚禮和喧鬧的公司派對?；舴蚶罩滥募夜炯磳有律a線，或者哪位CEO剛剛購買一輛華麗的新型跑車。“如果《電子新聞》沒有報道，”一位業(yè)內人士宣稱，“那就是沒有發(fā)生過?！?/p>
唐·霍夫勒最早是作為公司內部的一名公關人員進入這個行業(yè)的，他既了解其中的技術，也對豐富多彩且個性化的故事有著敏銳的嗅覺。局外人只能看到難以理解的復雜技術和一群平平無奇、穿著長袖襯衫的工程師，而霍夫勒看到了由牛仔創(chuàng)業(yè)者和古怪天才建造的未來機器。
當時，戰(zhàn)爭、抗議游行與登月計劃占據了美國報刊的頭條，霍夫勒對硅谷小巧古怪的命名與技術“加拉帕戈斯群島”的報道，給那些受他啟發(fā)而加入報道行列的記者奠定了基調。富有個性、極具魅力且競爭激烈的半導體產業(yè)是絕佳的報道材料，而且美國無疑需要新的英雄。
馬車輪酒吧正是尋找這些英雄的好地方。西海岸一帶的大型國防承包商和航空航天公司陷入越戰(zhàn)后的困境之際，芯片制造商迅猛發(fā)展起來。硅谷仍然有許多東部電子巨頭設立的、職員全部打領帶穿西裝的分支機構，但這里的半導體公司才是冉冉升起的新星。這些公司仍然年輕且反應敏捷，有著較低的固定資本成本，與那些拼命保持競爭力的日益僵化的老牌制造商形成了鮮明對比，而且這些公司不再依賴國防合同生存。
統(tǒng)領“飛兆之子”的是英特爾公司，1968年鮑勃·諾伊斯和戈登·摩爾在忍受了東海岸母公司對飛兆半導體公司的微管理的多年折磨之后，從飛兆半導體公司獨立出來創(chuàng)建了英特爾。與飛兆半導體公司不同，英特爾的資金完全來自當地公司的風險投資。國家半導體公司的CEO查理·史波克，那個對成本敏感的出租車司機之子，那個不喜歡花錢修剪草坪的人，在還任職于飛兆半導體公司時就率先產生了將芯片組裝外包給東亞企業(yè)的想法。硅谷還有杰里·桑德斯創(chuàng)立的AMD，他從芝加哥南部街頭的小混混成長為喜歡艷麗西裝、運動型汽車和古馳樂福鞋的銷售主管。桑德斯挖走了其他12名飛兆半導體公司的員工與他一同創(chuàng)業(yè)。
20世紀60年代后期，隨著東部電子巨頭開始收購本地初創(chuàng)企業(yè)，如火如荼的并購與收購市場使向西遷移的隊伍進一步壯大。這些被收購的員工需要適應僵硬刻板的公司文化或者——更糟糕的是——需要搬遷到公司總部，正如其中一位員工所說，他們“開始尋找其他的牧場”。
然而唐·霍夫勒描繪的仍然是一個非常小眾的市場。在20世紀70年代初，如果要猜測哪里將成為計算機世界的中心，北加州的勝算很低。IBM仍然統(tǒng)治著商業(yè)計算機領域。得克薩斯生產的芯片遠比加利福尼亞多。讓計算機界成為熱門的小型計算機新技術是波士頓的產業(yè)。絕大多數投資資本——包括內德·海澤爾和大衛(wèi)·摩根塔勒領導的風險投資基金——仍位于密西西比河以東。
華爾街分析師對半導體產業(yè)毫無興趣(“計算機產業(yè)就是IBM，”有人冷淡地告訴里吉斯·麥肯納)，《華爾街日報》拒絕報道任何未在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使外界對硅谷更加缺乏認知的事實是，硅谷公司的產品主要銷售給其他電子公司，而非消費者。英特爾的芯片可能存在于大廳的電腦里或者桌子上的計算器里，但普通人對此一無所知。
10年過去了，硅谷的規(guī)模和影響力都有了大幅提升，并建立起發(fā)達的消費電子產業(yè)。那之后又過了10年，唐·霍夫勒簡短精妙的標題才成了整個計算機軟硬件產業(yè)的代名詞。
為什么“硅谷”不僅能擊敗其他與之競爭的地區(qū)，還能作為整個美國高科技產業(yè)的代名詞?事實證明，技術只是一部分原因。
芯片上的計算機
20世紀70年代初，北加州的芯片制造業(yè)已經走出“冷戰(zhàn)”的搖籃，建立起健康的非國防業(yè)務，為東部的計算機制造商生產存儲芯片，同時也將芯片提供給蓬勃發(fā)展的新市場：電子計算器市場。英特爾成立不過數月就獲得了一家日本制造商的委托訂單，為一系列桌面計算器定制一種復雜的芯片。這項委托所促成的設計最終帶來可與肖克利發(fā)明晶體管和諾伊斯發(fā)明集成電路相媲美的技術突破：微處理器。這種器件技術含量遠遠超過單純在芯片上布置多個電路的工藝：不但能夠在芯片上布置更多的電路，而且這些電路還可編程。只要內置帶有存儲器的微處理器，任何類型的電器或者設備——汽車、電話、床頭鐘——都能成功地變成計算機。微處理器運行速度快、功能強大，比機械控制成本更低，并且如戈登·摩爾所說，可以“隨便塞在哪里”。
1971年11月，在霍夫勒一系列備受關注的報道并為硅谷命名不到一年之后，英特爾4004芯片以“一片芯片上的計算機”作為賣點，在《電子新聞》上刊登的廣告中首次露相。僅僅幾個月后，英特爾又發(fā)布了比4004強大一倍的8008，然后又在1974年發(fā)布了8080。那時英特爾公司已經找來里吉斯·麥肯納制訂計劃并主導執(zhí)行，他們的市場營銷策略就像所銷售的產品一樣經過了精心設計。其他公司可能會做廣告、印刷小冊子，但麥肯納對半導體行業(yè)的理解無人能及。
“首創(chuàng)的技術需要‘培養(yǎng)市場’。”麥肯納回憶道。培養(yǎng)市場不僅需要投放廣告和印刷銷售手冊，還需要在系統(tǒng)設計師能看到的商業(yè)期刊上刊登文章，以及為對半導體設計與應用一無所知的公司經理開辦教育研討會。不過廣告也很重要：英特爾的廣告簡明且有現代感，使用普通商人也能夠理解的語言，這與業(yè)內常見的更重視介紹技術規(guī)格而輕視說明的那類廣告不同?！?080微電腦來了，”廣告上用引人注目、色彩明麗的字寫道，“輕松連接，容易編程，將性能提高100倍?！?/p>
現在，一小塊硅片就包含了一臺耗資數萬美元的大型計算機或小型計算機的所有計算能力。那些曾經昂貴且占據大量空間的技術，現在幾乎變得可以被任何人使用。微處理器使計算機的小型化趨勢仿佛啟動了超空間驅動一般大大加速，將各種產品從模擬電路轉變?yōu)閿底蛛娐?，這讓英特爾和其他芯片制造商確信它們確實正在改變世界?！拔覀儾攀钱斀袷澜缯嬲母锩?，而不是幾年前蓄著長發(fā)和胡須、毀壞學校的那些孩子?！备甑恰つ栒f。
到了1975年，英特爾已經擁有3200名員工，銷售額達到了1.4億美元。國家半導體公司的銷售額為2.35億美元。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的北加州主要為少數資金充裕的客戶——美國國防部、NASA、大型計算機生產商制造昂貴的定制產品。20世紀70年代的硅谷則主要用這些小型電子元件生產消費產品。眾所周知，英特爾公司總裁安迪·葛洛夫曾將英特爾公司的產品稱為“高科技糖豆”。不過英特爾公司對大規(guī)模生產微芯片的規(guī)劃并非亨利·福特式的大型流水線，而是麥當勞的特許經營模式，它在全美國甚至海外越來越多地建立中小型制造廠來提高產量。
在公司總部，芯片開發(fā)主管將雇員們分成小組，彼此競爭開發(fā)最好的產品?！按缶褪遣缓?，”1975年12月鮑勃·諾伊斯在面向一群商人的演講中說，“小組的士氣更高，工作起來也更加努力?！庇⑻貭栆话悴还陀贸^30歲的員工。但這并不是為了尋找反體制的叛逆分子，而是為了尋找有志于創(chuàng)造新產業(yè)的人才。
在20世紀70年代經濟乏力的氛圍之中，半導體行業(yè)的利潤卻在飆升。硅谷的居民對他們所賺的錢以及賺更多錢的渴望變得越來越不加掩飾?！巴苿蛹夹g進步的根本原因是對賺錢的渴望。”國家半導體公司的羅伯特·勞埃德說。出手闊綽的花邊新聞變成了唐·霍夫勒撰寫的產業(yè)報道的一大特色。到了1972年，由于積累了太多的好材料，他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期刊《微電子新聞》，記錄當地公司發(fā)生的一切。那些有個性的行為得到了最多的關注?！敖芾铩ど５滤褂嗁徦禽v64000美元的勞斯萊斯險路的訂單墨跡未干，”1975年霍夫勒寫道，“梅賽德斯-奔馳的進口商就從紐約打電話來，向他推銷梅賽德斯-奔馳將在明年推出的一款豪車，定價40000美元，7.5升排量。杰里的回答是：‘打包，我買了。’1976年杰里的薪水就是這么花掉的?！?/p>
唐·霍夫勒創(chuàng)辦的《微電子新聞》
隨著金錢的流入和關注度的上升，越來越多的東海岸記者開始遷往硅谷?！肮韫取?一般帶著引號)一詞逐漸出現在《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的商業(yè)版上?！敦敻弧冯s志的吉恩·拜林斯基發(fā)表了一系列反響強烈的文章，描寫高科技公司的高管和投資他們的風險資本家，他在文中勾勒出他們樂于冒險的叛逆者形象，與霍夫勒在馬車輪酒吧聽來的秘聞野史和傳奇故事十分相似，但這并不僅僅又是一個商業(yè)故事：這是講述那些足夠大膽且魯莽、獨自外出闖蕩的人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叭绻闶且幻Y本家——我就是——你只有開辦自己的新企業(yè)，才算是加入了資本主義奧運會，”一位硅谷高管對拜林斯基說。
硅谷風格
在局外人看來，這一切肯定是另一番景象。世界上最糟糕的老板——死板又專橫的比爾·肖克利的陰影仍然籠罩著這個行業(yè)。但芯片制造者并不想采用“不按我說的來就滾蛋”式微觀管理方法，他們希望給員工驗證新想法的空間。他們仍然保留了電子實驗室的行事風格，根據“是否聰明”來挑選雇員，并且對自己堅持“任人唯賢”引以為傲。
然而，硅谷的“任人唯賢”仍然非?？粗卮_知的人選：來自人們熟知的、排名靠前的工程項目人員，或者曾在當地知名公司工作，又或者有知名度且來源可信的人才。公司之間高度的人員流動促進了這一點，形成了流動的員工隊伍，他們通常在不同公司工作，偶爾會與同一批經理或同事共事。
由半導體公司確立的招聘慣例后來被硅谷幾代技術公司沿用。到20世紀90年代末，網絡時代的公司通過員工內推填補了近45%的工程師崗位空缺。在21世紀頭10年，軟件巨頭開始舉辦內推特別活動，并為成功內推的員工提供帶薪假期與現金獎勵。這么做自有其道理：偉大的科技公司與普通的好的公司的區(qū)別就在于頂尖的工程技術。從第一代芯片生產商到谷歌與臉書時代，這樣的人才長期供不應求。另外，那些確定的人選能夠立即著手工作，迅速適應，并以市場所需要的速度產出成果。
這是個競爭激烈的市場。硅谷的芯片制造產業(yè)崛起之時，正值美國的戰(zhàn)后繁榮讓位給經濟震蕩和新出現的全球競爭，硅谷的芯片制造商秉持惠普那樣的技術驅動并且完全投入的企業(yè)精神，增加了一種達爾文式的奮斗精神，這正好體現這個行業(yè)高風險、高回報的現狀。這些企業(yè)不會給高管預留停車位——這是任人唯賢的標志，但同時也意味著鼓勵加班。每個人都能看到是誰早早上班，并占據了前門旁邊最好的停車位，大家也能看到深夜是誰的車還停在停車場里。雖然業(yè)內的大多數領袖都散發(fā)著平易近人的魅力，但芯片行業(yè)的大男子主義仍然根深蒂固。除了秘書和芯片組裝線上手腳麻利的女工外，這個行業(yè)中幾乎全都是男性。其結果如同將球場更衣室、海軍陸戰(zhàn)隊兵營和科學實驗室混合在一起，隨處可見臟話連篇、一根接一根吸煙以及酗酒的人。而與此同時，就像一位高管的妻子對諾伊斯的傳記作者萊斯利·柏林所說的，女人“待在家里做好分內事，好讓戰(zhàn)士們能去修建神廟”。在那些試圖緊跟瘋狂的產品周期的公司中，軟硬件設計要么完全成功、要么徹底失敗的工作性質——設計要么可行，要么不行——使這些公司的工作凌駕于家庭之上，直白的批評司空見慣，自我懷疑則是致命的缺點。
整個山谷中充斥著高濃度的睪酮。一次安·哈代發(fā)現太協(xié)公司的管理層中只有她沒被邀請參加外出靜思會，于是她去質問會議組織者為什么遺漏了她，后者回答說：“如果邀請了你，那我們也需要邀請所有的家屬?！薄斑@有什么問題?”她追問道?！昂冒?，”這位組織者老實地答道，“我們外出參加這些會議只是為了能和妓女過一個晚上?！惫D身離開，去向CEO湯姆·奧克羅爾投訴。會議組織者滾蛋了。哈代不知道那些妓女怎么樣了。
20世紀70年代的硅谷文化可能和這種兩性關系一樣傳統(tǒng)。當時的灣區(qū)已經成了反叛文化與隨心所欲的“自我的十年”的象征，而芯片制造商對變革時代的最大讓步是留起了稍長的鬢角。他們傾向于支持自由共和主義，就像戴維·帕卡德主張的那樣，但他們也明白是政府塑造了他們的公司，并對體制抱有尊重。正如鮑勃·諾伊斯在1970年所評論的：“這個社會確實受到了控制，被華盛頓之外的力量控制，如果你要在密集的車流中平穩(wěn)駕駛，你最好聽警察的話。”
這些成長中的公司的組織結構圖看起來與典型的“傳統(tǒng)經濟”公司十分相似。那些對于現代企業(yè)開展業(yè)務至關重要的支持部門(銷售、營銷、人力資源)都一應俱全。但它們之間也有重要的區(qū)別。首先，它們的產品周期遠遠短于其他類型的制造業(yè)，因為摩爾定律的推動使它們的產品變得更快、更便宜、應用范圍更廣。另一個區(qū)別是從休利特和帕卡德到諾伊斯、摩爾和葛洛夫，這些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通常擔任公司的CEO或董事長，親自執(zhí)掌公司。他們將20世紀公司的組織結構與19世紀個體經營者的個人情感結合在了一起。
當然，如果公司創(chuàng)始人是清醒的工程師，這種高度個性化的方式便運作良好。但如果他們隨心所欲，就會導致混亂。電子游戲產業(yè)的先驅者雅達利就是一個例子。
1972年，29歲具有超凡魅力的諾蘭·布什內爾領導的團隊在圣何塞附近創(chuàng)立了雅達利。得益于越來越快速且廉價的芯片，雅達利成為許多新興產業(yè)中的早期的市場領跑者。創(chuàng)立之后僅數月，雅達利就以其風靡游戲廳的產品Pong撼動了當時低劣的彈子球和射擊游戲的世界。
無論是街機版本還是雅達利三年之后推出的家用游戲機版本，Pong學起來很簡單，玩起來卻又極其困難，很容易讓人上癮。這款游戲清晰明了：一塊黑色的屏幕，兩邊像素畫的白色線條代表乒乓球拍，還有一個白色數字小點代表來回彈跳的乒乓球。有三種游戲模式可供選擇：單人游戲、雙人游戲和接球模式。在接球模式中，你的目標不是將球打回給你的搭檔，而是試圖用球拍上的一個小缺口接住球。半導體行業(yè)的從業(yè)者也許已經放棄占據停車位，下班后到馬車輪酒吧放松，但雅達利把加利福尼亞的懶散帶到了一個全新的水平。公司創(chuàng)立的頭幾年，主要是在解決年輕高管之間的爭吵、生產線上員工濫用藥品的問題，還有絕大部分無法通過公司決策的愚蠢的產品創(chuàng)意。有的游戲只可能來自設計師與工程師都是年輕人的公司。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1973年的Gotcha，其控制器設計得看上去和摸起來都像女性乳房。“上面沒有乳頭或者別的什么，”一位雅達利的設計師熱情地解釋道，“但看看這葡萄柚大小的尺寸以及并列放置，你能夠明白這是什么。”
正如雅達利公司的一名員工后來粗略回憶的那樣，公司里有“一群自由思考、吸食毒品、熱愛有趣事物的人。我們劃船、坐飛機、抽水煙并且玩電子游戲”。雅達利高管——“聽說他們也會參與吸食大麻”——足夠清醒，能夠意識到他們的公司氛圍在這個安靜的郊區(qū)環(huán)境中太激進了。第一份員工報刊開頭便請求“盡可能地向外部社區(qū)展示優(yōu)雅的舉止”，因為“由長發(fā)佬組成的公司會嚇壞他們”。
基于這種快速而松散的組織結構，雅達利在試圖將Pong的成功轉化為長期業(yè)務的時候遭遇了一些挫折。但在1975年，雅達利憑借能夠接入客廳電視的半導體游戲主機奪得了消費產品大獎。雅達利并不孤單，因為成熟且資本雄厚的美格公司也進入了家庭市場。美格公司的Odyssey和雅達利的家用游戲機版Pong成了當年必備的圣誕禮物，讓一代兒童和青少年對催眠般的閃爍光點和電子游戲的嘀嘀聲欲罷不能。
雅達利的產品剛好能將人們的注意力從通貨膨脹導致的家庭收入減少和石油禁運導致的排隊加油上轉移出來。在全美國不管是大城市還是小城鎮(zhèn)，零售業(yè)巨頭西爾斯都將游戲主機擺放在展廳的正中央以吸引潛在顧客。原本把西爾斯等同于購買衣服和洗衣粉的無聊的購物之旅的孩子們，現在排起了三條長隊，只等輪到他們玩上一把Pong——這是第一種你只需要花25美分就能玩的街機游戲。然后他們就會跑回家，央求父母給他們也買一臺。
提供資金進入游戲行業(yè)以對抗20世紀70年代的通脹回報豐厚。1976年，在拒絕了華爾街IPO的提議后，布什內爾以2800萬美元的價格將雅達利出售給華納傳播，他個人凈獲利1500萬美元。電子游戲的革命——這場革命使美國的未來軟件工程師首次接觸到在晶體管屏幕上操縱像素點的奇跡——開始了。
本文選自《硅谷密碼：科技創(chuàng)新如何重塑美國》（[美]瑪格麗特·奧馬拉 著，謝旎劼 譯，中信出版集團，2022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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