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諸儒之學

理宗嘉熙二年冬十月，蒙古姚樞建太極書院于燕京。初，蒙古破許州，得金軍資庫使姚樞，時北庭無漢人士大夫，太祖見之甚喜，特加重焉。及闊端南侵，俾樞從楊惟中即軍中求儒、釋、道、醫(yī)、卜之人，樞招致稍眾。及拔德安，得趙復。復以儒學見重于世，其徒稱為江漢先生。既被獲，不欲北行，力求死所。樞止與共宿，譬說百端，曰：“徒死無益，隨吾而北，可保無他也。”復從之，樞于是獲睹周、程性理之書。至是，惟中與樞謀建太極書院及周子祠，以二程、張、楊、游、朱六子配食，請趙復為師，選俊秀有識度者為道學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學。

淳佑二年夏四月，蒙古姚樞辭官，隱輝縣之蘇門山。作家廟，別為室，奉孔子及宋儒周、程、張、邵、司馬六君子像?？绦W、四書并諸經(jīng)傳注，行于國中。

寶佑三年二月，蒙古忽必烈征許衡為京兆提學。衡，懷慶河內(nèi)人。幼有異質(zhì)，七歲入學，授章句，問其師曰：“讀書何為?！睅熢唬骸叭】频诙！痹唬骸叭绱硕押酰俊睅煷笃嬷?，謂衡父母曰：“兒穎悟非常，他日必有過人者，吾非其師也。”遂辭去。稍長，嗜學如饑渴，然遭世亂，且貧無書。嘗從日者家得《書疏義》，避亂徂徠山，得《易》王弼說，夜思晝誦，身體而力踐之，言動必揆諸義而后發(fā)。嘗暑中過河陽，渴甚，道有梨，眾爭取啖之，衡獨危坐樹下自若?；騿栔唬骸胺瞧溆卸≈?，不可也?！比嗽唬骸笆纴y，此無主?！痹唬骸袄鏌o主，我心獨無主乎？”既而往來河、洛間，從柳城姚樞得程、朱氏書，益大有得。尋居蘇門，與樞及竇默相講習，慨然以道自任。嘗語人曰：“綱常不可一日亡于天下，茍在上者無以任之，則在下之任也?！狈矄始兰奕?，必征于禮，以倡其鄉(xiāng)人。學者浸盛，衡嘗語之曰：“進學之序，必當棄前日章句之習，從事于小學?！币蛳と∠騺砗嗋僦?，使無大小，皆自小學入。是時，秦人新脫于兵，欲學無師，聞衡來，人人莫不喜幸，于是郡縣皆建學，民大化之。

景定元年夏四月，蒙古主召竇默、許衡至開平。默，肥鄉(xiāng)人。金末，避亂轉(zhuǎn)徙，隱于大名。與姚樞、許衡相講習，至忘寢食。蒙古主在潛邸，嘗召之，默變姓名以自晦。使者俾其友人往見之，微服踵其后，默不得已，乃拜命。既至，問以治道，默首以綱常為對。且曰：“失此則無以自立于世矣?！庇盅裕骸暗弁踔溃谡\意正心，心既正，則朝廷遠近，莫敢不一于正?！泵晒胖骶创佣Y。久之，南還。至是，復與衡同召。

二年五月，蒙古以姚樞為太子太師，竇默為太子太傅，許衡為太子太保。皆辭，不拜。時平章政事王文統(tǒng)以言利進，為平章政事。衡、樞輩入侍，言治亂休戚必以義為本，文統(tǒng)患之。竇默復于蒙古主前，力言文統(tǒng)學術(shù)不正，必禍天下。蒙古主曰：“然則誰可相者?！蹦唬骸耙猿加^之，無如許衡。”蒙古主不悅而罷。文統(tǒng)疑衡與默為表里，乃奏授樞等東宮三師，陽為尊用之，實不使數(shù)侍蒙古主也。默以屢攻文統(tǒng)不中，欲因東宮以避禍，與樞拜命，將入謝，衡曰：“此不安于義也。且禮，師傅與太子位東西向，師傅坐，太子乃坐，公等度能復此乎。不能，則師道自我廢也?！币蛳嗯c懷制，言太子未立，豈宜虛設官稱。乃改授樞大司農(nóng)，默仍侍講學士，衡國子祭酒。未幾，衡稱疾，還懷、孟。

度宗咸淳七年六月，元主復召許衡，拜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即燕京南城舊樞密院設學。衡聞命喜曰：“此吾事也?！币蛘堈髌涞茏油蹊?、耶律有尚、姚燧等十二人為齋長。時所選弟子皆幼稚，衡待之如成人，愛之如子，出入進退，其嚴如君臣。其為教，因覺以明善，因善以開蔽，相其動息以為張弛，課誦少暇即習禮，或習書算。少者則令習拜跪、揖讓、進退、應對，或射，或投壺，負者罰讀書若干遍。久之，諸生人人自得，尊師敬業(yè)，下至童子，亦知三綱、五常之道。

九年秋七月，元許衡請還懷、孟。元主以問翰林學士王盤，盤對曰：“衡教人有法，諸生行可從政，此國之大事，宜勿聽其去?！痹鞲裁T大臣議其去留，竇默為衡懇請，乃聽衡還。劉秉忠、姚樞及盤、默等復請以贊善王恂攝學事，衡弟子耶律有尚、蘇郁、白棟為助教，庶幾衡之規(guī)矩不至廢墜。從之。